【喵星人眼中的人間風景】宋文郁x阿虎〈寵物溝通紀錄〉

以全球為範圍，一年有五個主要的貓咪節，如果再計入各地特有的相關活動或節日，那更是不勝枚舉。比方說六月份就有一個「擁抱貓咪日」，旨在鼓勵飼主與貓咪共渡高品質的相處時光；當然，要對毛孩表達愛意是不分年月時分的，在你善盡貓奴本分，給主子一個大大的抱抱前，先讀篇作家模仿愛貓的語氣撰寫，從貓咪的視角觀察人間百態的好文暖暖身！（編按）

我叫阿虎，十歲左右，是隻曾經得過尿結石的、已結紮的，中年公貓。在此前提下，我不可能會說人類的語言，因此首先必須聲明，這篇文章是由我的主人宋小姐委託一名 Threads 上的寵物溝通師，與我進行一小時的談話後，再經由她對我的了解潤飾而成──我不能閱讀，因此無法進行校稿，不過那位寵物溝通師收了她 2000 元，溝通結果想必相當準確，這部份請不用擔心。

宋小姐：第一個問題，你知道你的名字叫阿虎嗎？

阿虎這個名字從我住進中途之家那時就已經開始使用，在那之前我沒有名字。來到中途之家的第一天，我徹夜嚎叫，吵得其他貓都睡不著覺（如你所知，我現在還是時常這樣嚎叫）。因為我叫起來的聲音像是「A hóo」，又是隻虎斑貓，中途之家的黃小姐便幫我取名叫阿虎。你和你媽媽來到收容所時，已經是一年後。那天第一次看到你們，我內心毫無波瀾（宋小姐：他真的說「毫無波瀾」嗎？／寵物溝通師：對。）──這裡總是有不少人來來去去，非常擾人，所以我躲到鐵籠角落。然而黃小姐的兒子相當貪玩，他的興趣是將每隻貓從籠子裡拖跩出來，強迫我們當他的玩伴。

所以那天我被拖出籠子時，你一眼就看見我了。現在想想，你究竟是看上我哪一點呢？我想應該是外貌吧。我的眼睛是漂亮的綠色，虎斑花紋相當對稱。我自知比收容所的其他貓都長得端正好看一些，黃小姐的兒子也特別喜歡我。當時你媽媽偏愛那隻懂得撒嬌的糖糖（我真討厭那隻白色波斯貓），但在你的堅持下，你們最後決定把我帶回家。

宋小姐：我記得你剛來到家裡的那個月總是待在貓砂盆裡。

還有床底下，或是接近天花板的玻璃櫥櫃上。你總是想把我抱在懷裡（如果你真想要一隻親人的貓，養糖糖不就好了？）我畢竟是流浪貓出身。你有聽黃小姐說過我在路邊被韓式料理店員工虐待的故事嗎？既然你知道這段經歷，應該會原諒我吧。你手上的那些傷痕，我也有些過意不去。直到現在，我還是克制不住情緒激動時就咬人的習慣。不只咬你，我也常常咬你阿姨──我知道她曾經為了我尿結石住院，付了8000 元醫藥費，但肚子餓時我總還是忍不住咬她。不過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最近我咬人的頻率有逐漸降低──可能是老了吧，咬不動了。整天只想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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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姐：說到變老，我其實覺得有點對不起你。自從上大學以後搬到台北，我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阿姨跟我說，每次我短暫回家後又回到台北，你總是一臉困惑坐在我的房間門口等我回來。有時候會想，你也即將步入老貓的年紀，真希望你慢慢變老的時候我可以陪著你。我離開的時候你會難過嗎？

坐在你房間門口，其實不是在等你回來。我又不是笨蛋，我當然知道你走了，你拖著那麼大一個行李箱，從前一晚開始把桌上的瓶瓶罐罐和電腦都收進包包，我躺在棉被裡也都看到了。你即將要離開的時候，我總是有預感。

有時我也會好奇，每次你和你媽媽久違回家，又總是急匆匆的走，到底是要去哪裡呢？

是什麼把你們困在外面嗎？有哪裡值得待這麼久？

每天像我一樣舒服地待在家，累了就邊曬太陽邊睡午覺，晚上和阿姨、阿公待在一起吃晚餐、看報紙，聽他們聊天，這樣不是很好嗎？

外面到底有什麼呢？

宋小姐：你不是也當過流浪貓嗎？你也知道，外面有家裡沒有的所有東西啊。

可能就是因為當過流浪貓所以不明白吧。像我這樣舒服地活著、慢慢變老，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事情了。你在外面待得舒服嗎？如果舒服的話，也不會每次回來都跟家人吵架吧。而你的近視又為什麼日漸加深了呢？

我知道流浪是很辛苦的。要和其他貓爭搶地盤，要自己去垃圾桶挖營養不均衡的罐頭來吃，我曾經一口氣吃了太多過期的鮪魚罐頭，如今非常厭惡鮪魚的味道（抱歉沒有提早告知你媽媽，有次她還買了一大包鮪魚肉泥給我）。我們這些流浪貓，每天為了生存而四處奔波，有時遍體鱗傷，並且如果長得不夠可愛，基本上不會有人願意幫你付很貴的醫藥費（再次感謝你阿姨），有時也忍不住破壞的欲望，去傷害其他更脆弱的生物。

流浪在外有太多令人煩惱的事了。

不過如果你現在還想繼續流浪，那就隨你去吧。或許偶爾也能找到舒服的小紙箱。

宋小姐：溝通師說，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這麼問起來真肉麻，而且我現在發現，我其實根本不太相信寵物溝通──但是，我實在很好奇，你愛我們嗎？

愛是什麼呢？作為一隻貓，我其實不太確定。

不過你要走的前一個晚上，我總是會睡在你的行李箱裡。

作家簡介：

宋文郁

作家，著有散文集《禮物》。

關於「喵星人眼中的人間風景」

日本文豪夏目漱石的名作《我是貓》，以一隻無名貓咪的銳利視角，靜觀世態炎涼，娓娓道出對主人一家、人類社會的獨到見解，諷刺中也不失詼諧幽默。貓，不少人視之為親密伴侶，卻始終弄不懂牠們的腦袋瓜子裡裝些什麼。

專題「喵星人眼中的人間風景」邀請到多位文字工作者，模仿愛貓的口吻撰寫人貓之間的細膩絮語，那有主人家的喜怒哀樂，也有氣吞寰宇的超凡哲思。無論視野遠近，貓的雙眼永遠是洞悉的、審視的，發掘出我們未曾察覺的非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