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地嶼遊‧佳作‧苗栗】徐正雄／八卦力村的往事

文／徐正雄

📍地標：中部地區／苗栗／八卦力村

📍穿越時間：2000年左右

二十多年前，偶然在報紙上看到一個奇特景點「八卦力村」。向來喜歡旅遊的我，約了高中同學，在新竹車站碰面一起前往。

運氣不佳，那天下起大雨，雖有點猶豫，依然從台北搭車南下。等了一小時，其他人都沒出現，考慮後還是決定跳上前往竹東的公車。到南庄再轉一次車，到了八卦力村已是傍晚。報紙說有民宿，我在雨中四處打聽？經指引來到錢媽媽家。

接待我的是錢媽媽大我幾歲的兒子，談好一天三百包吃包住，實在非常便宜！本以為食物應很陽春，沒想到餐餐有魚有肉。錢媽媽的兒子要我叫他榮哥，隔天榮哥帶我到溪邊釣魚，又到其他族人家裡作客，雖然我們都是海陸退伍，可是並非親戚又剛認識，但榮哥逢人就說我是他弟弟，大概因為榮哥是么子，想嘗嘗當哥哥的滋味。

吃著榮哥從溪裡釣來的苦花、溪哥、炸野薑花、炒野人蔘、山芹菜、福菜豬肉湯......。榮哥要我多玩幾天，可惜只請一天假，午後得趕緊離開，榮哥只好把依依不捨化成許多伴手禮，我帶回被塞入細頸玻璃罐的福菜、自釀小米酒、桃子李子......。此外，榮哥還付錢叫車載我到頭份，說轉車比較方便。

問司機車資怎麼算？司機說只要出門最低三百起跳，這不就是我昨天付給榮哥的錢嗎？說到錢，曾問榮哥這裡的人都姓錢嗎？榮哥說：他們有賽夏名字，至於錢這個姓氏，其實本來有很多選擇，晚來只能挑筆劃多的漢姓。

原住民都很幽默，我也搞不清楚榮哥是否開玩笑。

回家後，質問同學為何爽約？其中一位堅稱他在新竹火車站也等了一個小時，莫非真有多重宇宙。

當時堅持是對的，此後，偶而會再去拜訪，三十二歲那年，人生受到很大打擊，連夜逃到錢媽媽家，半夜睡不著，一個人在山裡走了幾小時，來到仙山下的一間廟，坐在關閉廟門口發呆。半夜兩位警察開車巡邏，過去拜託他們載我回民宿，起初他們拒絕，離開幾百公尺後又折回來。上車後，我問警察原因？警察說：懷疑我不是人。大概我當時看起來真的很慘！

在錢媽媽那裡度過難關，後來不知為什麼，便很少去拜訪，直到年過半百，有天翻到從前拍的照片，發覺自己怎麼老得那麼快，又看到錢媽媽照片，心想她豈不更老，我們還有多少見面機會？

再見到榮哥時，沒有激動，他淡淡說：弟你來了，媽媽在休息。

我四處瞧瞧，不慎撞破一張蛛網，感覺我撞破的是生命的常軌，每次離開，都是一次改變未來的機會、也讓我和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重逢。錢媽媽從房間緩緩走出來，榮哥說她有點失智，我問滿頭白髮的錢媽媽還記得我嗎？

慶幸能在我的五官沉沒於她的腦海之前，再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