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春宏/急診志工的樂章
應徵志工面試時,社工師試探性地微笑問:「現在急診室是醫院人力需求最大的部門,你是否願意嘗試呢?」回望她睜大的一雙眼睛,腦中立刻浮現救護車送來血肉模糊的車禍傷患的驚悚畫面;不良人士幹架互毆、持刀相砍,凶暴殘忍的恐怖鏡頭;滋事分子喧鬧叫囂,咆哮嘶吼的失控混亂……我膽小如鼠,恐怕還沒服務到人群就先嚇暈被急救了。
靦腆地頭一縮,囁囁嚅嚅,善於察言觀色的社工師立即展開柔情攻勢:「我知道你的顧忌,醫院配置了機動安全警衛,而嚴重傷勢病患皆有一線醫護人員緊急處理。」快跳出口的心臟,聞畢稍稍鎮定,半推半就地加入了志工行列。
一樣米養百樣人
在檢傷區幫病患做生理量測,小小孩可愛卻最難搞定,常要擠眉弄眼、連哄帶騙,努力讓他安靜下來,給我一點時間量完血壓血氧和心率,但更多時候總是尖叫哀號的誇張場面。
有一回,一位年輕媽媽抱著啜泣小女孩告訴我,護理師說獎勵她乖巧聽話,要送貼紙卻沒收到。我假裝生氣,要為她討個公道,立刻跑向兒科室拿來兩張貼紙,並為其忙碌疏漏道歉。這對天真純潔的小心靈是絕對的大事,我懂。
曾在值班服務時,餘光瞥見有位婦人佇足輪椅區甚久,待空檔時靠過去,她鎖著眉頭問:「甘有較好的未?」好言回覆,因使用率高,外觀較顯舊,但醫院定期檢修維護和消毒,安全性不用擔憂。婦人臉上明白寫著她的不滿意,可也只能接受,又念了幾句。
一樣米養百樣人,有位大哥借了輪椅滑向我身旁,客氣表示肚子餓,要我推他前往超商購物果腹,我礙於有編制工作要做,婉轉請他通知家屬代勞。未料,他臉色驟變,拉高聲量表示家人不克前來,志工不就是幫助人的,怎麼可以推辭!強硬的態度令人無奈。
但也不總會遇到這樣的病患。另一次,到內科配床,有位長輩向我招手,說想請我當他的看護。我受寵若驚,趕緊表示沒受過專業照顧訓練,心思亦不細密,若不慎使其摔傷跌倒,實在承擔不起!
醫學中心如迷宮
服務時出糗,並不教人意外,光是幫病患戴手圈確認身分就備受考驗。有的姓氏奇到讓人疑惑從何處而來,更甭論讀音。至於名字,那更是五花八門,年紀愈輕的複雜度愈高,屢屢超出個人程度範疇,十足展現中華文字博大精深。每次張口結舌、抓頭搔耳時,只能偷偷求助「古哥大師」(Google)幫忙解圍。
此外,醫學中心科別分類多元細密,又有新舊棟之別,若非常客,總如走入迷宮兜兜轉,縱使值班前拿出位置圖確認複習,但轉身就忘。於是,每次在進行輸送任務,總把頭低到最低,希望自己可以隱身,避免有人前來問路。萬一真被找上,腦中羅盤儘管快速搜尋卻頻頻當機,除了回答新手上路懇請包涵,更怕報錯點讓人走了冤枉路。要是對方憤怒給院方一顆星評價,始作俑者的我情何以堪?
急診室醫護人員的工作強度高、節奏快,為了幫緊急病患做最即時妥善的處置,不得不戰戰兢兢全神執行專業醫療,也就往往難提供全面性、個人化的需求。倘若你置身其間又有特殊需要,請別客氣讓身為志工的我們知道。畢竟,求診量大,看診及各項檢查執行時間勢必拉長,等待易使心情浮躁不安,如畏寒需多件棉被、想要熱開水,或是需要陪伴椅、嘔吐袋等等,請記得我們就在你左右,讓我有機會為你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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