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道思想家和你分享如何體會泡茶之美、飲入靈魂的品茗之愛

想學茶卻不知道如何將泡茶、飲茶的藝術之美融入生活之中？陸羽茶藝中心創辦人、天仁茶藝文化基金會執行長蔡榮章老師分享，如何從學習茶道的正確心態、用茶涵養自身的美感與思考，讓喜愛茶的人除了品味一杯好茶，也能體會茶注入靈魂的身心之美，從自身體會茶境之感悟。

文／蔡榮章

▋移愛入湯、移愛入人

這裡所說的愛是對茶席上的一草一木、對泡茶動作、對茶器、對茶、對茶湯、對事茶與喝茶人的愛。這愛是指喜歡、與之為友、尊重對方的靈魂，與關注、貪婪不一樣。在這裡我們還要說說愛的遠近，茶人對茶席上的一草一木、對泡茶動作、對茶器、對茶、對茶湯、對事茶與喝茶人的愛，是有不同的距離感的。

有人說起茶道，興致勃勃地細數茶器的來歷與珍貴處，嚴格要求穿著與每個持壺倒水、舉杯品飲的動作，細心照料茶席上的一草一木，就是談不到茶的本身與即將品賞的茶湯。如果有的話，也只是簡單的濃淡苦澀寥寥數語。這是距離感的問題。

有些人特別注意到茶器，有些人特別注意到泡茶的動作，有些人特別注意到茶席的布置。但我們認為既然談的是茶道，就必須以茶為主體，對它們的距離感應該是茶湯最近，茶葉次之，然後分別為水、茶器、動作、服飾、茶席。至於事茶的人、品賞茶湯的人，相較於上述這些項目更是密切，所以在茶湯之前我們還要加上最近距離的「人」。

在獨飲與茶會進行時，有的茶友特別注意到所泡的茶，追究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西湖龍井呢？是不是道地的紅印呢？是不是朋友所說的那款一斤上萬元的金駿眉呢？這樣的態度是不是屬於「愛」茶的範圍？

我們認為應歸之為「關注」，愛茶要喜歡它、與茶作朋友、尊重每道茶的靈魂。愛茶是無關於茶是否是來自著名產區、是否掛有某個標籤、是否多昂貴的價格，只要它製作得到位我們就喜歡它，即使它不是最好，我們也可以與它作朋友、尊重它的靈魂。

我們也常看到茶友喜愛極了某壺茶湯，他會一面喝一面大聲讚歎，他會算出每喝一口茶湯是喝掉多少錢，還告訴您要多喝幾杯才不冤枉，有機會他一定會多索取一些藏在身邊。這是貪婪性的愛。

當一位茶友專注於茶器的選用時，如果未存愛器之心，我們會直覺到他是在利用茶器，他要人們讚賞他，他要自覺驕傲、自覺滿足，當他換下一件不滿意的器物時是不存憐惜之心的。

當一位茶友專注於泡茶的各項動作，如果未存愛茶之心，我們會直覺到他只是在賣弄肢體，只是希望讓人覺得他的泡茶動作很優美。換作一位愛茶的茶友，我們對他每一個泡茶動作的講求，都會感受到是在為泡好一杯茶努力。這兩種的美感境界是不一樣的。

有人說，我是為茶而泡茶，我可以把茶泡得很好而不喝它。我是為茶器之美而擺設它，我可以不碰它，也不求它為茶做什麼貢獻。我是為泡茶動作而進行著各項肢體運作，它們不為取悅觀眾，也不是為茶做工。

果真如此，倒是徹底地無所為而為，但是把人的因素局限在完成茶湯、完成泡茶動作、完成茶器擺置、完成品茗環境建構，隔離了參與者的愛與享用，這是冷酷的世界。您說它唯美，我倒需要溫暖。有愛才有溫暖。將泡茶移入為茶服務，將茶湯移入為愛它的人享用，將一切事茶的努力移入為愛自己與所愛的人作獻祭。

▋我們在泡茶上所下的功夫有沒有輸給學琴的人

我們一直希望「茶道」能與「美術」、「音樂」、「體育」一樣，成為教育體系中基礎課程的一環，不是在思考學生上了這門課後有何就業機會。當它變成生活教育的一部分後，其陶冶性格、美化生活的功能就要到來。這時，我們要求的是：「勤練泡茶」。

學音樂、美術的人都知道非得把演奏（或歌唱）、繪畫的能力磨練好，不然是無法將藝術的境界表現出來的。茶人們也應該深刻體會泡茶的功夫是茶道表現、茶道體認的基礎，而泡茶的功夫必須天天勤加練習，使茶湯能控制得精準。

或許是一般茶人未曾深究茶道的內涵，不知道茶道並非只是精美的茶具、漂亮的衣服，加上插花、焚香就成的。主要的還是茶人自身泡茶的功夫與情境、思想、美感的掌控，而這些又都是以泡茶、知茶、賞茶為基礎，這些基本工非得依賴勤加練習才能得到。

音樂家與畫家透過音樂與繪畫將藝術表現出來，然後舉辦演奏會請大家來聆聽，或將繪畫作品賣出去；茶人們也應該有此能力與價值，將茶泡好，將茶境表現好，然後請別人付錢享用。

我們經常以音樂或繪畫為例來說明茶道的本體與價值，今天並以音樂、繪畫的基本功夫來說明泡茶在茶道上的重要，而且以音樂與繪畫的「有價」來表明茶葉以外的茶道價值，希望茶道能很快地提升到「很值錢」的地步。

▋泡茶師箴言

茶道界有所謂的「泡茶師檢定考試」，包括學科與泡茶測驗，兩項都通過，就授予「泡茶師證書」。這有如美術系畢業後給予美術系的畢業證書一樣，並不代表以後是不是成為著名的畫家。但是成為茶人或著名畫家之前的基礎訓練，以及往後不斷的練習是同等重要的，不能將技巧訓練與藝術創作視為兩回事。

泡茶師是以通過泡茶「技藝」與「學識」測驗，取得泡茶師證書為要件，也就是以能泡好一壺茶為基本要求，在性質上是屬於偏重「基礎訓練」與「茶學教育」的。但也因此有人批評「泡茶師」的名稱好像只重泡茶技術，應該改為「茶藝師」或「茶道師」才好。

但說這些話的人應該注意到「泡好茶」的重要性，如果連茶都泡不好，如何能談到茶道的境界？就像學音樂的人，琴都彈不好，如何要以聲音來表達藝術的境界？

不斷地練習泡茶，就如運動員每天做著體能的基本訓練，不論所從事的是球類還是田徑，否則一上場，跑不了兩下子就氣喘如牛，如何表現運動之美？泡茶時，一出手就把茶泡壞了，怎樣表現茶道的風範？

從泡茶的基本訓練中，還可以逐步體認茶道所講求的意境與美感，包括泡茶動作、環境等外在的形式，與內心、茶湯等內在的精神狀態。沒有「泡茶」做橋樑，憑空想要超越是無法獲得的，這又有如不勤練作畫，只從意識與外表裝扮成藝術家的模樣一般。

再進一步來思考，「茶道」的境界與美感也要依賴泡茶的動作、環境與泡出來的茶湯、參與者的體會、享受到的狀況來表現。這又如同音樂要有樂聲、美術要有作品一樣，否則只能存在於自己的意識之中。

綜上所述，於是擬就了「泡茶師箴言」如下：「泡好茶是茶人體能之訓練，茶道追求之途徑，茶境感悟之本體。」

●本文摘自臺灣商務印書館出版之《蔡榮章　茶之心法：從製茶、泡茶、奉茶到茶湯，茶道思想家近五十年的原萃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