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很多或恨很多，「母女」是最親密卻又最遙遠的關係

文／張海珠（장해주）

當時是和母親連續吵架兩天過後。其實細究之後發現都是一些沒必要爭吵的小事，不禁有些懊悔，也想把沒能控制好情緒、再次對母親發火的自己痛打一頓。

這樣也氣，那樣也氣，生氣到內傷、心情差、心理受傷，到底為什麼只要和母親湊在一起就會劍拔弩張、相愛相殺？是天下所有母女都是如此，還是只有我和她會這樣？那是個思緒紛擾的一天。

在一連串情緒消耗、思緒消耗、能量消耗下，工作也難以聚精會神，我那天真的很想直接把手機關機，不與任何人交談，只想獨自一人靜一靜，於是打算工作行程結束後直奔家中，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因為這種日子只要有人稍微挑動我的敏感神經，我就會大發雷霆，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凡事豈有可能盡如人意真不曉得什麼時候有事情順過我意了。工作行程結束後，正當我拖著疲憊的身心走回家時，我的摯友剛好打電話來。

「在幹嘛？」

嗯……我現在在幹嘛呢？啊，拖著有如棉花吸飽水般的沉重身體，還有比那更沉重的腦袋返家。

朋友說道：「心情鬱悶的日子當然要吃辣燉鮟鱇魚啊！前陣子我才發現一家專賣店，超級好吃！」

排解鬱悶心情的辣燉鮟鱇魚……我想到這剛好也是母親最喜歡的一道料理，發出了若有似無的笑聲。

母親從以前就非常喜歡吃辣燉鮟鱇魚，但其實她平常不是很愛吃海鮮，因為她覺得海鮮都有一股腥味，唯獨辣燉鮟鱇魚是她難得喜歡的海鮮料理。心情好時會因為開心所以想吃，心情鬱悶時會因為適合配燒酒所以想吃，壓力大時因為可以放鬆心情而吃，和朋友難得聚餐時則因為價格不貴，所以可以毫無負擔地吃個盡興。總而言之，母親真的非常喜歡這道料理。

或許母女倆口味也會逐漸相近，我跟著母親吃過一兩次之後，也漸漸喜歡上這道料理。

朋友推薦的辣燉鮟鱇魚專賣店是前不久攻占各大媒體的口碑名店，可能因為距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店內人潮沒有想像中那麼多。入座後，我們點了這間店最有名的辣燉鮟鱇魚。

不久後，一大盤豐盛的辣燉鮟鱇魚和一大碗蛤蜊湯占滿桌面。要是依照平日的胃口，我一定是食指大動、筷子停不下來，但是這天不知為何，看著美味可口的餐點近在眼前，卻不免有些難過惆悵，彷彿有個熱呼呼的東西一直在心臟周圍徘徊，對於母親的思念也愈漸加深。

為了盡快擺脫這樣的情緒，我夾起一塊鮟鱇魚放入口中。的確美味，明明非常好吃，但，尾段猶存的一股苦韻，究竟是什麼……

母親現在應該也會很想念這盤香辣美味的辣燉鮟鱇魚吧！和女兒大吵完一架後的心情自然是不會好到哪裡去。

「我媽很喜歡吃這道菜。」

面對我這句沒頭沒尾的發言，朋友問道：「怎麼？想媽媽啦？」

「這是在想她嗎？可是我和她吵架吵兩天了。」

「母女好像本來就會這樣，其實我也剛和我媽吵了一架。」

也許是朋友的話起了安慰作用，不知為何我也跟著笑了出來。兩人像是找到共鳴點似的，開始滔滔不絕分享起自己和母親的故事。

我們抱怨著，明明應該是世上最要好的關係，有時卻像關係最遙遠的人；再怎麼處不來也沒料到會如此不和；既然無法改變母親，不如試著調整自己；今天先吃飽，等心情好一些明天再向各自的母親道歉；不過為什麼每次都一定要女兒先低頭認錯，真是不解；明明口口聲聲說愛我們，卻好像更在乎輸贏……

和朋友聊完以後，我找到的答案是：最終，母女關係就是又愛又恨的關係，不是愛很多，就是恨很多，到死為止都會是如此。

那天，我吃了世上最苦澀的一盤辣燉鮟鱇魚。難道是因為以母女之名互相傷害的那些傷痕所致？

我看明天要趕快先向母親認錯道歉才行。要是一直帶著這樣的心情吃東西，不只是辣燉鮟鱇魚，人生所有滋味應該都會變得苦澀。

於是我在心中暗自留下一段屬於自己的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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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既然妳平常都不跟我計較了，

今天就請再多擔待一天吧。

畢竟我也是人，要我現在立刻道歉還是不太容易，

因為我的心也傷痕累累。

不過我知道，過了今天以後，我們又會一如既往地重修舊好，然後某天可能又會吵得不可開交，

因為這就是妳和我的關係。

但有一件事我希望妳還是要知道──

妳的女兒，真的是非常地、深深地愛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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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三采文化之《希望媽媽也能好好愛自己：一封所有女兒，都想獻給媽媽的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