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社的荒唐人偶原來其來有自？探尋日本文化與信仰之源

文／白洲正子

油日神社裡有個罕見的人偶，和福太夫面具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這人偶叫作「zuzuiko大人」。如照片所示，模樣相當荒唐，但如果不受它造型的拘束，仔細觀察，會發現這是饒富趣味，力道感十足的雕刻，可以相信這也是櫻宮聖出雲所創作。

我從兩、三位學者和研究家那裡聽說，確實有這樣的人偶。如前所述，這座神社有神田。因此，每到慶典之日，福太夫就會使用這個人偶，用那巨大的陽具在田裡四處犁田。這個煞有其事的說法，我當初聽聞時覺得很有意思，但向神官確認此事時，他說那是傳說，其實是在正殿的神明面前舉行儀式，而且zuzuiko大人也不是全身赤裸，而是規矩的穿著衣服。很遺憾，這項儀式在明治末期便已絕跡，但服裝仍保存至今。古老的農村儀式大多避諱對外公開。但也不能一概而論，說這些儀式是純樸無偽或是猥褻，在祈求豐收的祭典中，必定都會伴隨這種與性有關的動作。

耕田、播種、結出健康的稻穗，用身體來模仿這些過程乃神聖的行為，同時也是祈求豐收的一種術法。因此，平時分際嚴明的男女關係，在慶典時便能開放的看待。而之所以做成嬰兒的模樣，肯定也是為了象徵「神誕」。幾年前我在山形縣看黑川能時，最先登場的是小孩子表演的「踩踏大地」之舞，而在三河的花祭中，小孩子同樣也會登場。讓zuzuiko大人穿上衣服，應該是到了德川時代才開始，起初大概是光著身子在田裡耕田吧。我認為就應該是這副模樣，才適合這可愛的人偶。關於其祭神儀式，雖然保留了詳細的紀錄，但因為內容過長，謹摘要如下。

和能劇一樣，一開始先是將翁面具放在三方（※用來擺放供品的木製供臺。）上登場。「福德吉方，鮮花朵朵來」誦念吉祥的歌詞，同時以神酒傳給眾氏子，還有「搗麥」、「招來」、「驅走」等儀式。「招來」是招來福氣的意思，或者是喚來太陽。而「驅走」，則是將牛的疾疫、馬的疾疫、瘟疫、水災、風災等，「將不好的事物全裝進大袋子裡」，沖向南海。

接著是「造田埂」的儀式，在做完「轉七圈」、「繞肩膀」、「施肥」後，zuzuiko大人現身。「zuzuiko啊，zuzuiko啊，請抬起你的腳，若沒抬起你的腳，將會原地踏步……」之所以會這樣說，應該是操偶師握著人偶的腳，讓它能動起來吧。接著是「望日」（占卜吉日）、「水戶祭」（祭祀水神）、「嚼烤米」、「持種」、「打種」、「播種」、「驅鳥」、「收苗」，這時福太夫登場。

「有二十、二十一歲左右的年輕姑娘嗎」，之所以會這樣吆喝，或許是以前有年輕女孩上場，相擁而舞。緊接著，福太夫有「撒苗」、「收苗」的儀式，並說一句「向所有氏子撒苗」，就此退場。最後獻上「御神樂」，再次將翁面具放在三方上，呈上供品，驅邪，儀式到此結束。共有二十六個場面，分別都有很長的歌詞。因為當中有許多方言，我也聽不太懂，不過這古老的歌詞中，似乎還夾雜了德川時代的俗語。唯一清楚的是，從以上的梗概也看得出來，這完全是田祭的形式，古代肯定是在戶外進行，在水田裡實際的造田埂、收田。而在神明面前舉行儀式，則是近世才開始。

●本文摘自麥田出版之《尋隱日本：美學評論家與世外隱村的一期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