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耕/做十六歲

我十六歲生日那天,奶奶請人在前院擺設神案,祭祀七娘媽,酬謝祂護佑我健康平安。

一生一次辦長孫轉大人的禮俗,馬虎不得。搓湯圓,炊油飯,殺豬羊,搬演布袋戲,宴請親友鄰舍擺了十六桌豐盛的筵席,都是動用奶奶的積蓄。如此大肆鋪張,是重男輕女的觀念作祟,那時好多人家連續生女兒招不到弟弟,別妄想被請客補吃回來,省儉的奶奶大出手,多少含有炫耀成分。

從自家豬舍殺隻肥豬公上供桌,苦惱的是被我照顧的那隻羊老是瘦巴巴,想不到竹架撐開外皮,掛滿紅紙條上檯面能糊弄過去。屠戶說宰羊時,腹內有顆拳頭大的瘤--養分都被吸走了,枉費我天天放學後帶去山坡上吃青草。

事後,奶奶養很多豬,且勤編藺草帽蓆,為荷包補血。我和弟弟幫忙割豬菜,輪流腳踩滾軸壓扁藺草,嘴裡不停喃喃自語--不是抱怨,是在背英文單字和數學公式。

做十六歲,從來客讚許的目光中我儼然領到大人身分證,舉止言談不知不覺成熟許多。

●註:「做十六歲」是農村的成年禮習俗,通常只做長孫,也有人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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