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旅行‧徵文佳作】王韻婷／尋找幸福（中）

前情提要：
王韻婷／尋找幸福（上）

文／王韻婷

「原來這就是未來。」莫宇璇對這一切感到驚奇，這想像超乎了想像，而今卻是她眼前的現實。莫宇璇坐上跑車的那一刻，決定放開了心，好好體驗一番，畢竟這時空之旅的開端也是她說想要「體驗」才開始的。這樣一想，總覺得蕭燁在過去的失蹤其實是費盡心思的用心。

「宇璇姐姐，這樣的速度可以嗎?」

「當然可以，這真是太棒了!」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可以坐在飛天跑車上暢快地遨遊天際，穿梭在雲霧之間，天上晨光，彷若觸手可及。

「我可以參觀未來的城市嗎?」

「沒問題。」車子刺破雲霧，往下飛馳。莫宇璇左右張望著身旁一座座繽紛多彩、奇形怪狀的建築，每座建築都有其特色與風采，唯一的相同之處，就是牆面清一色是一片片的玻璃，可以清楚看見未來人在客廳裡的活動。

「人類在出生時都會配有一位管家，管家會了解主人喜好，為主人置辦一棟房子作為居所。」

「沒想到你們還會建造房子，這該要花多少時間與心力呢?」莫宇璇簡直無法想像。

「很快，含溝通、設計，大約一小時內就可以列印完成。」

AI25想起了主人蕭燁的吩咐，對著莫宇璇轉達了他的請求:「姐姐，主人請妳改造舊居，等落地後就可以入住妳所設計的新居，方才我已經將妳可能喜歡的建築樣式傳到車窗上，請妳可以直接點選。點選完後，請按送出我會讓雲端列印。」莫宇璇聽罷，興奮地望著車窗上的建築樣式與風格選取。小至紅磚矮房，大到摩天大樓都可以列印，而且各式風格一應俱全，若以上設計不符需求，可以自行設定條件，由AI幫你量身訂做。

「這樣要花費多少呢?」莫宇璇想到了現實問題，深怕自己隨意點選下去，會害蕭燁負債累累。

聽到這樣的提問，AI25莞爾一笑:「姐姐，在這人類所需的一切都不必花費。人類只要在我們的照顧下幸福的生活就行了。」AI25喘口氣後，認真說著:「你們可以幸福的活著這就是我們生存的意義，所以放心享受一切吧!」

莫宇璇等到肯定的答覆後，飛快地在車窗上點選自己想要的建築風格，毫無懸念地按下送出，期待著落地後，等著她的新居。過去買房，辛苦一輩子還不一定可以為自己攢下一間房，沒想到AI成熟的未來解放了過去最大的負荷。此時此地若不是天堂，何時何處是天堂呢?

在這裡即使呼吸也是甜的，莫宇璇這一切真心的覺得。她放鬆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舒服地撐著頭望車外看去，看著未來人的生活。

莫宇璇發現了這座城市雖美，卻沒有一人在外面漫步，在外頭漫步的人，定睛一看，頭頂上都有一株小草。他們都是機器人。人類則待在家中，或坐或躺在座椅上，戴著眼罩。是被囚禁嗎?也不是，每個未來人似乎都跟不存在的世界對談或歡笑。

「真奇怪，怎麼每個未來人都戴著眼罩躺在沙發上?」

「他們都在自己喜歡的『社區』漫遊。人類的交流都會在虛擬世界中進行，他們可以任意的在各個社區中自在的生活與娛樂。即使在社區中死去，也可以無限次復活。」

「所以未來人都是長生不死嗎?」

「當然不是，若人類現實世界身體衰老、生病或者遭遇意外也會死去，所以人類每天還是需要回到現實世界鍛鍊、休息和進食。只是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會選擇留在社區中。」

「果然，有AI的日子，人類就只剩下『幸福』了。」這句話甫經一出，莫宇璇突然覺得「幸福」這詞彙似乎不太恰當。這樣的生活真的就是幸福嗎?她感到有些懷疑，她看了看自己順手丟在駕駛座上那沉甸甸的大書包想著。

「請確認妳有繫好安全帶，我們即將降落。」話音剛落，車子就直直降落，沒入屋子的樓頂。此刻，莫宇璇感到有些臉紅心跳，因為AI25一改小男孩的模樣變成一位俊朗的男子抱著她。

「我可以自己下去。」莫宇璇害羞地瞄向AI25。AI25皮膚白皙，頭髮烏黑微捲，配上那異域的藍眼與粉嫩的薄唇，真是令人垂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如此瀟灑英俊的男子，頭頂上仍舊有一株荒誕的小草。

「如果我這模樣會讓妳感到不適，我可以再變回小孩。」AI25感觸到莫宇璇的焦躁，為此貼心地提出了建議。

「不必、不必，你這樣很好看，不要改。」莫宇璇對於自己的回答感到懊惱，怎麼回答得像個語無倫次的迷妹，但這又怎麼可以怪罪得了她，畢竟AI25現在的模樣是如此好看。AI25聽到莫宇璇的回應，輕輕地笑了笑:「這樣可真是太好了，我需要幫妳揹這袋書也還要整理家居環境，若維持孩子的模樣就不太方便了。」

「不如我跟你一起整理吧!一起比較快。」雖然她嘴上說著要幫忙，但莫宇璇並沒有多專注在整理上，而是開始在房子裡探險。此時的她就如同一隻初出家門的幼犬，對望入眼簾的一切盡是感到好奇，方才的困惑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她設定的房子形式是一座三層樓的木造房屋，雖然四面仍是玻璃，但為了營造木屋的感覺，所以特意選用了褐色的玻璃，多少有些遮擋，而且室內還瀰漫著一股清新沉穩的木頭香，這是她在備註欄上的要求:「屋內要有木頭的香氣」，本想著要找出未來做不到的事，卻沒想到自己反倒被未來折服。

「這房子妳還滿意?」AI25抱著莫宇璇的書走到書房裡擺放，此刻的莫宇璇正在書房裡爬上爬下地探險，活像是個孩子。

「這裡居然有紙筆還有其他的書目?列印不是只重新列印房子和裝潢嗎?」莫宇璇隨手一翻，翻到了許多過去的經典大作，從論語、孟子到戰爭與和平，中西文學應有盡有，甚至還有道德經、聖經，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但，不管莫宇璇怎麼翻找，就是沒有未來的文學鉅作。難道，在未來沒有文學?

「列印房子的同時，會連同妳可能需要或喜愛的物品一併準備，怎麼可能還要讓妳為此傷神呢?」AI25擺完書本，在書櫃的縫隙中偷看著逡巡在另一側書櫃間的莫宇璇，臉上不禁漾起了一片緋紅。

「真可愛!」不行，我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AI25意識到自己對於莫宇璇的評價不同於其他人類。即使是他的主人，他也從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喜愛。

內心，他有心嗎?無論如何，快要有了……

「可不能功虧一簣。」AI25心生警醒，不斷提醒著自己不能跨越這條禁忌，「我們是為了照顧人類而產生，可以愛護人類，但不能喜歡上人類。」至少現在不行。

AI25一個沒注意，莫宇璇轉眼就一溜煙地跑向了浴室。

「天啊!浴室居然是透明的……」

感受到莫宇璇的尷尬，AI25恢復以往，平和而有禮的對她補充道:「請放心，這玻璃會在有人時變成鏡面，外面看不見裡面，但裡面可以看到外面。」

「真的? AI25你進去一下，我看有沒有變成鏡面。」莫宇璇興奮地推著AI25進入浴室中測試。

「小姐很抱歉，我進去了不會有任何改變。」AI25半拖半就地跨進浴室，果然還是一片明亮的玻璃，一覽無遺。莫宇璇對此感到困惑，不禁猜想著難道是他為了讓她安心而編造的謊言?

「我是機器人，所以這片玻璃不會因我而變化，但妳不一樣，因為妳是尊貴的人類。」AI25走出浴室，恭敬地對莫宇璇鞠躬道「小姐該是累了，請妳安心沐浴休息吧!明日我再為小姐導覽社區，主人會在某個社區等候妳。」

「某個社區?」莫宇璇聽到這話，大概猜到了蕭燁還想跟她玩偵探遊戲。她得自己找出他在哪個社區裡，還是逼問AI25更快呢?莫宇璇望著AI25的身影，感到於心不忍，即使是AI也會感到為難吧!更何況自己以後或許還要多多倚仗他……

突然莫宇璇沒來由地向AI25問道:「我以後可以不要叫你AI25嗎?我想叫你『蕭』。」

聽到這樣的稱呼，AI25一臉驚訝地轉身回望逐漸起霧的浴室，頭上的小草起了些微的變化，在不同的綠色光譜中擺盪著，最後回歸了平靜。他屏住呼吸，盡可能平穩的答覆:「好的，那麼從今以後我的名字就不是AI25，而是『蕭』。」

她偷偷探出頭來觀察著AI25，喔，不，是蕭的背影，莫宇璇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從他羞赧的表情，莫宇璇大概猜到他誤解了這個舉動。她是很喜歡他這位管家機器人沒錯，但這個名字只是用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來到未來的初衷:找蕭燁。

她實在很害怕在這舒適的生活中，她會忘記自己來到未來的目的以及自己的出身。

「居然還想著『以後』，你可是要回去考會考的人呢!」想到會考，就想到蕭燁。想到蕭燁，莫宇璇就感到頭痛「你這個傢伙居然還要等明天才出現，都不知道有人會擔心。」她嘆了口氣，走進浴室，泡入浴缸中，默默在浴缸旁的屏幕投射上自己的手機，看著蕭燁的頭貼發楞。

突然，一陣鈴聲響起，是蕭燁的來電。莫宇璇慌亂的滑了滑浴缸旁的屏幕。

「嗨，未來好玩嗎?」這油嘴滑舌的調侃聽得莫宇璇一陣怒火。

「好玩什麼!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感覺得出來，否則你也不會這麼輕易來到未來，畢竟你做事向來都是小心翼翼。但我說真的，好玩嗎?跟妳想像的一樣嗎?」

「不但好玩而且比我想像得更好，你到底在哪個社區?你不考會考了嗎?」莫宇璇心急於問出蕭燁的下落。然而，蕭燁卻顧左右而言他，偏不跟她透露自己的下落。

「我一個未來人為何要考會考?」雖然莫宇璇早已猜想到，可是親耳聽到蕭燁的坦白還是讓她感到震驚。她咬著下唇，覺得跑到未來找他的自己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回到過去?為何還要在過去當學生，跟著我們準備會考?」蕭燁收起了漫不經心的語氣，認真地回覆:「我回到過去就像你來到未來，都是為了體驗。我想體驗，傳說中真正的生活。」雙方沉默不語，一會兒蕭燁那頭接續著說「先掛了，明天有機會再聊吧!」還沒等莫宇璇反應過來，電話那頭已是斷線。不管莫宇璇後面怎麼撥打都無法撥通。

「回到過去體驗真正的生活?」莫宇璇在浴缸裡反覆思索著這話語，腦中想起了過去與蕭燁相處的種種。

第一次跟大家一起上課，一起讀書，一起跑大隊接力，一起打籃球，一起被罰站，一起擔任園遊會舞台上的主持人，第一次在社團課中撥弄吉他，甚至第一次去淡水吃土耳其冰淇淋都讓蕭燁興奮不已。

當時的他就像今日的她，眼中無時不閃爍著初體驗的震撼和不可思議。

「你其實從來沒有假裝，只是我太笨看不出來。」以往種種都有痕跡可循，現在想來都歷歷在目，莫宇璇懊惱的沉入浴缸中梳理情緒。

「真蠢!莫宇璇你真蠢!」

***

「AI25，2064年11月11日日誌，今天按主人指示在迷霧森林接待從2023/05/17穿越到現在的莫宇璇。她身上只揹了一袋的書，為了找主人而來。她是善良的人，而且對許多事物充滿好奇，喜歡的房屋形式是小木屋，喜歡的香氣是木質調香味，據此分析，明日她應會優先前往準備森林、野餐、冒險的社區活動。」AI25在一間幽暗的房間裡，對著躺在床上，戴著眼罩和呼吸器的蕭燁報告今天所得的訊息。蕭燁的雙眼緊閉著，臉蒼白的就像石灰，若沒那一呼一吸的呼吸器聲響，他就好像死人一般。

他為蕭燁打入營養針，湛藍的雙眸依舊深邃，卻少了看向莫宇璇所有的熱情，此刻他的雙眸只剩漠然。

「主人你得努力點，努力點你才可以成為我，我也才可以成為你。」

不是蕭，而是成為蕭燁，他就得以堂而皇之地享有這個秘密——莫宇璇替他取名的秘密。

***

「今天我們不是要去認識社區的人嗎?」莫宇璇為了給人有好的第一印象，在滿是衣服的屏幕上精挑細選了許久，才挑到了一套精緻卻不浮誇的墨綠洋裝，為了不顯得太過侷促，她還配上一雙率性的小白鞋。衣服和鞋子自然也是印製出來的，連材質都可以指定。全身的裝扮唯一動用到人力的也就是她綁了十分鐘的俏麗馬尾。最後，還是蕭幫她綁好，還燙了個捲髮。

今日的蕭化作一個女孩的模樣，年齡看起來與莫宇璇相近，他留著一頭深棕色的波波頭。走動的過程，頭髮像輕緩的波浪，微微地起伏，顯得溫婉可人。

「我們的社區在虛擬世界。」說著，蕭面無表情地牽著莫宇璇走到客廳蛋椅旁，示意她坐上去，幫她整理裙襬後，便為她安上眼罩並柔聲地說著「根據昨日的相處，我為妳準備了森林的社區作為首選，如若不合適妳也可以挑選自己感興趣的社區，如:海洋、高原、天空、孤島、雨林、沙漠……」

「雨林社區?」莫宇璇腦海中閃現了蕭燁Line頭貼下的話語:「我在未來等雨。」此處的等雨，說不定是真的等雨，而且仔細回想，昨日浴室的通話中隱約間，似乎聽到了富有頻率的白噪音，或許蕭燁所在之處真的是在下雨……

只能賭一賭了，莫宇璇下定決心，轉頭跟蕭說:「我想換成雨林社區來場叢林冒險試試。」語音剛落，她只記得蕭最後的錯愕，莫宇璇就發現自己身在雨林。四處高聳巨木與藤蔓相間，叢林中鳥鳴、猿啼不絕如縷，還有幾聲不知是何方猛獸在遠方的吼叫，而自己精心打扮的典雅裝束，變成了輕便的獵裝，近處人聲鼎沸，莫不是有市集?莫宇璇撥開草叢，戰戰兢兢地前進一段路後，發現還真有個人來人往的聚落，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