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旅行‧徵文示範作】ire/病毒(上)

同事塔拉自從上次進行了一項跨越時間軸到未來的任務之後,不只整個人明顯瘦了一圈,還常情緒失控──現在塔拉極力壓抑著的啜泣。(圖/Unsplash)
同事塔拉自從上次進行了一項跨越時間軸到未來的任務之後,不只整個人明顯瘦了一圈,還常情緒失控──現在塔拉極力壓抑著的啜泣。(圖/Unsplash)

💻搭配類型|時空、穿越、

💻劇情主要角色|張簡、章肖鈞、MTAIv5.9、塔拉

💻編輯金句|

穿越到過去,無論是哪個時點,在這個資訊爆炸的互聯網時代都有資料可供查詢。然而,穿越到未來,不管穿越的時間再怎麼短暫,對於實務操作員來說都是全然的未知──會造成他們身心極大的負荷。

文/ire

醒來時,張簡眨了眨眼,在凝視黑暗足夠時間後,才意識到是什麼將她從深層睡眠喚醒。
是塔拉。
同事塔拉自從上次進行了一項跨越時間軸到未來的任務之後,因內分泌失常,不只是食慾下降,整個人明顯瘦了一圈,還常情緒失控──現在塔拉極力壓抑著的啜泣,仍斷斷續續地從廁所傳出。

……這實在讓人壓力太大了。

張簡翻身下床,盡可能在不驚動同事們的狀況下,踮起腳尖溜出房門。她摸走一根某人扔在客廳茶几上的菸(看著像章肖鈞的,但誰又知道呢?)沒有點燃,僅是叼在嘴邊,並幼稚的咬著,讓白色的菸上下晃動。
推開落地紗窗,她穿著無袖的睡衣,裸足踏在陽台冰冷的磁磚上。
住宅區的凌晨靜得不可思議,有時候她會想,這麼一個容納著……多少?一百嗎?兩百萬人?這樣的都市也有徹底靜下來的時候,真難想像。
偶爾,她也會想起她生長的那座小漁港──有靜下來的時候嗎?不知道,她只記得總是非常、非常的忙碌,特別是凌晨,晚歸(又或者該說早歸?畢竟是凌晨)的漁船總是極早就在叫賣,熟門熟路的海產店老闆,在最新鮮的漁獲抵達時就來批貨。
她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這樣,但至少她小時候是這樣的。

「……張簡?」

她沒有轉過頭,只斜眼看向聲音的來源。她知道自己這樣很不友善,但她不在乎。
MTAIv5.9站在暗處,他全身上下僅有在夜裡會發出微光的眼珠看來有些非人,除此之外,皆與真人無異──不過老實說,有些野生動物晚上眼睛也會發光,所以更貼切地說:Medically-Trained AI version 5.9,簡稱MTAIv5.9,他就像一個真人。

「……如果你非得要照顧什麼人不可、徹底執行你的內建編碼的話,」張簡語帶尖酸的說:「塔拉正在廁所裡哭瞎眼睛。拜託你放過我,去拯救一下她。」

MTAIv5.9以關切的眼神望向她,他比張簡高上一個頭,當他從上而下俯視張簡的時候,表情幾乎可稱之為溫柔。
不過張簡相信她反望對方的表情可沒那麼和氣,她打從心底討厭把AI做得太擬真的科技公司──這當然也包含了她對現職公司的厭惡。
以迅雷不及掩耳地的動作,MTAIv5.9突然取走她叼在嘴上的菸。他那幾乎類比真人的順耳嗓音說:「尼古丁,俗稱菸鹼,是一種發現於茄科植物的強效擬副交感神經生物鹼,易上癮──」

AI的這個舉動徹底惹毛了張簡,她不等對方說完,如致命的貓科動物般靈敏且粗暴的出擊,啪的一聲奪回了那根菸。

「搞什麼?」她的胸口劇烈起伏,憤怒地望向面前格外平靜的MTAIv5.9。

「……明天出任務,妳應該好好睡一覺,不要攝取任何會導致精神亢奮的物質。」MTAIv5.9的嗓音太擬真,有一瞬間,張簡差點以為她在那機械合成的聲音裡聽見一絲受傷的情緒。

不過,這只讓她更加憤怒。

「塔拉的狀態比我糟多了,你可以起點作用,去照顧一下她嗎?」她尖銳地說。

「塔拉明天不需要出任務,但妳要。」

再怎麼溫柔的口吻也不能再包裝這精密儀器的冰冷話語──張簡恨恨瞪視著眼前的MTAIv5.9,認真思索著如果她此時此刻,將公司配給的醫療型AI從宿舍陽台直接推落,她逃過賠償損壞公物的機率有多大。

「你是說,」她的眼睛瞇得極細,語帶威脅:「塔拉因執行任務所導致的後遺症不夠重要?比不上明天出任務的我的睡眠?」

MTAIv5.9望進她的雙眼,一句話都沒有說。他伸出手,似乎想安撫性的摸摸她的頭,但被張簡閃開了。
「回答我,公司是這樣幫你編程的嗎?」她咄咄逼人,像隻嘶聲威嚇的貓兒:「未來的利潤總是更加重要?為任務犧牲健康的同仁則扔著不管──」

「……張簡?」

她轉過頭,只見同事章肖鈞站在客廳,拿著一個水杯,一臉茫然的望著她。

「妳在幹麼?」章肖鈞看看她,又看了看AI:「妳該不會是在跟麥泰吵架吧?」

「我才沒有。」

面對張簡的睜眼說瞎話,章肖鈞忍不住啞然失笑:「妳有神經病啊?他是機器人耶!請不要告訴我妳也拿著蘋果手機跟Siri鬥嘴。」
低著頭,抿了抿嘴唇,張簡有點不高興。
麥泰是章肖鈞幫MTAIv5.9取的暱稱,章肖鈞覺得這樣好叫又好記,但張簡不覺得,她覺得暱稱叫久了,容易模糊人類和AI的區別。而且,難道只有她覺得這聽起來像某種調酒的名字嗎? [註1]

「麥泰,你來你來,」章肖鈞拎著水杯走了過來,親密的和AI勾肩搭背:「不要跟張簡一般見識,你的苦我知道,都是她恰北北。」

「喂!」

MTAIv5.9比章肖鈞高,章肖鈞這樣一勾,他必須半彎著腰,配合章肖鈞的身高,走路的姿態看起來有點勉強。即便如此,MTAIv5.9仍困難的轉過身,苦口婆心的勸說著:「不要抽菸,尼古丁對身體不好……」
張簡無名火起,將兩指夾著的菸朝MTAIv5.9用力扔過去,卻被AI精準的機械手臂接個正著。

「哇張簡亂丟垃圾!」目睹一切的章肖鈞尖聲怪叫,半拖半拉的將MTAIv5.9推去另外一個房間:「麥泰,要去照顧塔拉唷,掰掰。」

送走MTAIv5.9,關上房門的章肖鈞,手上拎著水杯又踱回了張簡的面前。他半彎著身子,試圖望進低著頭的張簡眼底:「哈囉?」
張簡沒有說話。

「……妳是怎麼啦?」章肖鈞歪著腦袋,像一隻困惑的鳥兒:「妳還好嗎?」

「沒事。」

「看起來可不像沒事的樣子……是因為明天的任務嗎?」章肖鈞端詳著她:「妳在害怕?」

「我能不害怕嗎?」張簡突然爆發,像是要把壓力發洩出來那樣,無比兇惡的瞪視著章肖鈞:「塔拉才穿去未來三分鐘,回來就變成了那樣!」

面對張簡的激動情緒,章肖鈞馬上沒有接話。
「而且你也知道,」張簡續道:「除了塔拉,上一回進行未來跳躍的實例,唯有阿翰那次──」

「夠了,停。」章肖鈞伸出一隻手阻止她:「停下來,拜託。這對話的壓力太大了,換個話題。」

張簡才不理他:「我們一定要穿越到未來嗎?像之前一樣,只接穿越到過去案子不好嗎?公司為什麼要這樣逼我們?」
穿越到過去,無論是哪個時點,在這個資訊爆炸的互聯網時代都有資料可供查詢。然而,穿越到未來,不管穿越的時間再怎麼短暫,對於實務操作員來說都是全然的未知──會造成他們身心極大的負荷。
在張簡看來,這簡直像明知眼前有個未知的黑洞,仍然逼迫員工毫不猶豫地朝裡頭跳一樣。

一定要穿越到未來嗎?像之前一樣,只接穿越到過去案子不好嗎?公司為什麼要這樣逼我們?(圖/Unsplash)

「可能,穿越到未來的案子能賺比較多吧。」章肖鈞聳聳肩,緩緩地說:「畢竟沒有人會跟鈔票過意不去。」

這倒是真的。張簡發現自己無話可說,沉默了幾秒,她才憤憤不平地吐出一句。

「……真想去爆料這家公司。」

「但妳拿了錢、一大筆錢,不是嗎?」在這方面,章肖鈞總是無比實際:「工作不就是如此?如果妳認為這是不夠完美的等價交換,那麼老實說,妳可以選擇離職。」

嗤笑一聲,張簡理解章肖鈞的意思,但當她的視線掃遍這越來越像牢籠的員工宿舍,以及在另一間房裡時時刻刻「陪伴」在他們身邊、「關心」他們的MTAIv5.9,她忍不住還是說了一句。
「可以嗎?章肖鈞,你真的認為我們可以輕易離開嗎?」(上)

【註】

1.Mai Tai: 一種雞尾酒

延伸閱讀:

ire/病毒(中)

ire/病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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