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城/導讀──傾聽《搶救野鳥的夏天》
文/杜明城(前國立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教授)
精采的小說有兩種,有的情節引人入勝,高潮迭起,一卷在手,讀來一鼓作氣,我們期待著故事的結局,不管是否出人意表。有的則措辭溫婉,娓娓道來,有待細細咀嚼方能體察真味,在閱讀的過程中享受、編織作者提供的種種細節。《搶救野鳥的夏天》屬於後者,一旦我們設法融入主角的內心世界,就不自覺的驚訝作家莎拉.潘尼帕克筆法之細膩,議題呈現之精妙,以及思想之凝鍊。
拿里是個未滿十二歲的獨生子,素來在自己的想像國度裡構築中世紀城堡與騎士精神的時代。忙碌的父親話題不脫各種運動競賽,母親幹練果斷,鎮日忙於處理社會工作問題,對於他們耽於獨處而不愛融入群體的孩子頗為憂心。個性灑脫的外婆摔傷住院,父母決定把孩子安頓到夏令營,固然是工作現實的考量,也期望藉此讓他建立更「正常」的社會交往。拿里不甘願的來到夏令營,邂逅了具有高度生態意識且富於行動力的女孩喬琳。兩位性情不同且活在主流價值之外的孩子很快就投契起來,他們建造「護城河」,堆肥種植木瓜樹。從小也被視為異類的藝術家舅舅,送他一部攝影機,記錄下他們改造環境的點點滴滴。稍微年長的艾希莉是腳踏實地的野鳥保護者,加入了拿里以俠義精神體現在生態整建的行列。他們的影片被環保團體看見了,無意間拍到的保育類動物,讓以商業利益掛帥的都市更新計畫擱置下來。
作者經營的筆法是非常現代主義式的,擅長以細節、動作和簡單的對話推動情節,完全由故事中的角色表現。故事穿插的人物有希臘市場賣水果的太太、醫院的看護、酒吧的經理,這些角色構成了故事的日常性。拿里經常陷入「裡面」/「外面」的困惑,這不僅是內心與外在是否一致的質疑,也是自我與團體的衝突。事實上,拿里並不覺得自己與他人格格不入,只是在獨處時更感到自在。相較於照表操課的夏令營,與外在世界的連結無疑才是真實的。獨處(solitude)與孤單(loneliness)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後者令人渴求加入群體,前者則提供了豐富的內在經驗。愛護兒子的父母顯然看不透這一層,善於為人排難解困的媽媽,把不凡的兒子以常態的尺碼衡量,實在是莫大的反諷。拿里的舅舅說他具有藝術家的氣質,情感細膩,才能感動,也才能跨時空想像。
或許正如某些哲學家的主張,孩童比大人更富於玄學思考。「萬物過去都是別的東西,未來也會成為別的東西。有時候如果你仔細看,就能看到一樣東西的整個故事」、「我不是希望東西能神奇變成不同的樣子,而是變成他們能夠成為的樣子。」萬物生生不息,不會消滅,但也不會回到原初。孩童們肯定沒讀過盧克萊修(Lucretius)的《物性論》,但這番談話呼應了這部偉大哲學詩篇的要旨。舅舅與拿里的對話,「你永遠不知道誰會看到你的作品,也無法預測他們會怎麼反應……」「不然是為什麼?」「因為這作品必須拍出來,而你要負責操刀。」這是「為而不有」的生命哲學,的確,事物的生成不會配合人們主觀的意願,但「知其不可為而為」,意志的作用卻可能帶來事物的變化。
《搶救野鳥的夏天》是一部踩著優雅節奏譜出的作品,如果我們能細細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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