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翠玲／豬排店的七旬服務生

百貨公司的連鎖豬排店裡，服務生忙碌穿梭，她特別引起我的注意。

染成深褐色的微捲短髮，樣式俏麗有型，間或閃爍銀絲；儘管口罩遮去大部分的容貌，仍可看出臉上粉妝精緻，眉毛輕挑，淡淡的咖啡色眼影讓有點下垂的眼角拉起了精神；身材中庸，但腰背直挺，燙過的制服像穿在衣架子上。即使做的是清理杯盤狼藉的桌面，或在小吧台前為茶壺注入熱水、推小車替客人加配菜，動作皆自信優雅、不疾不徐。

待她再度前來詢問是否需要添加小菜時，我忍不住開口：「大姊，您看起來好漂亮，氣質真好！」雙眸彷彿透出了光，她笑瞇著眼睛說謝謝。

「您在這裡工作很久了嗎？」「已經五個月了，我一個人住，兩個孩子都在國外，家裡沒人說話，所以出來透透氣，免得失智呀！」方才一直埋頭工作的她，似乎很高興有些許片刻可以聊天喘口氣。

「工時長嗎？」「我早上九點過來開店做整理準備工作，下午三點回家休息。晚班就留給年輕人，我已經七十幾歲了喲！」

完全看不出來！我驚呼。腦子回憶起赴日旅遊時，在日式旅館、傳統餐廳或伴手禮商店裡，微微駝背卻熱情招呼的日本銀髮族，顫巍巍遞上餐盤和戴上老花眼鏡敲打收銀機的動作或許稍顯緩慢，但那自力更生和認真敬業的態度令人讚嘆。她們未必是迫於經濟需求，成年的兒女也可能不希望她們拋頭露面打工，但透過心力與勞力的付出，她們創造出自己的價值，取得了成就感，更贏得了他人的尊重。

「呵呵，謝謝妳，能像這樣和客人聊天很快樂呢！」

她說其實打工能賺多少錢並不是她最在意的，重要的是走入人群、不與社會脫節。我點頭如搗蒜，豎起了大拇指。

「您真了不起！我下次還要再來。」離去前我走近她，輕聲說。

「謝謝妳的鼓勵，下次見囉！」她甜美的微笑，穿透了口罩，在我眼前浮現。

不知在她這個年齡的我，又將會是什麼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