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MARVEL

吃完晚餐的回家路上，女兒指著胸前的英文字，問我：「這上面寫什麼？」白色上衣中間繡了紅色的MARVEL字樣，是奇蹟的意思。我告訴女兒：「妳知道嗎？妳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啊……」

懷孕二十二周時醫院安排了高層次超音波。每回產檢都會照超音波，但這次有些不同，我和老公有點興奮也有點緊張，因為據說能更清楚地看到寶寶的樣貌。

我們在昏暗的房間裡或躺或坐，護理人員熟練地擠上凝膠，開始用探頭在我的肚皮上來回遊走，另一位負責記錄神秘的數據，頓時診間氣氛凝重，欲言又止：「等一下醫生來跟你們說。」我跟老公在空蕩蕩的走廊上目送護理人員揚長而去。良久，醫生來到我們跟前：「左耳疑似發育異常。」

孕期以來，各種自費項目我們都不曾遺漏，一時無法接受這晴天霹靂的診斷。醫生表示現今醫療進步，假如耳朵畸形，可以考慮外耳重建技術；但是假如耳朵未分化，可能會有聽覺障礙，建議我們到其他醫療院所再檢查一次。

離開醫院後，我們找了間咖啡廳坐下。「我們還年輕，假如孩子有先天疾病，對彼此都是煎熬。」女兒在我的腹中來回滾動，我自責地說不出半句話，滿腦子想著怎麼會這樣？眼淚不停地流下來。

翌日去淡水山上的廟裡拜拜，祈請神明指點迷津。從小阿嬤就會帶我來這間廟拜拜，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終於第一次完全把自己託付給信仰。只見廟裡的住持對著神像天語喃喃一陣後告訴我們：「毋免煩惱。」

終於到了約定的日子，母親陪我到醫生推薦的診所複查。一開始護理人員跟先前一樣面色凝重，讓我們先休息一下再檢查看看。接下來幾次也都因為角度問題而再度步出診間。護理師說寶寶喜歡把手放在頭上蓋住耳朵不給我們看，我忍不住流淚，母親和護理師不時向寶寶精神喊話：「乖，別讓媽媽擔心！」、「給媽媽看看妳的耳朵！」

「然後呢？」就在那一秒，奇蹟發生了。「然後妳就自己把耳朵翻開來給我們看欸！」女兒在我的肚子裡抓著耳朵回彈了一下，耳廓完好，心中的巨石瞬間灰飛煙滅。

女兒出生時平安健康，有一雙柔軟圓潤又飽滿的耳朵。時至今日，因午睡而壓扁的耳朵就像是她小小的惡作劇，考驗著我們無論如何都愛她的心意；這時候我會輕柔地幫她把耳朵翻開，微笑著在心裡說：「寶貝，媽媽愛妳。妳是我生命中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