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魚／三頭六臂的護理師

小型地區醫院服務的大多是上了年紀的長輩、周遭安養機構的住民，以及應工作需求體檢的勞工。

我負責院內服務台，職責包羅萬象：測量生命徵象、替老人家掛號、處理各式體檢、協助病人的運送、轉達各科室指令、幫忙叫計程車……族繁不及備載，件件使命必達。

居住在機構中的長者，多有慢性疾病，三不五時得進廠維修，久而久之便與我們熟識。每次看到熟面孔來就醫，我便打趣地問：「怎麼又來啦？是有這麼想念我喔！」老人家邊笑邊無奈地搖頭：「無法度啦！」他們飽受疾病困擾，身形一次比一次消瘦，所以百忙中我仍會跟他們聊上幾句，逗他們開心。

有些失智嚴重的長者，會在候診時大呼小叫，或是吵著要回去，甚至自行推動輪椅、伺機逃跑，護理師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看是趕緊上前安撫其情緒，還是及時hold住輪椅推回原位。若碰到垂頭悄無聲息的，則得確定是在閉目養神，或是低血糖、低血壓。可以說，我們無時不刻處於戰備狀況。

其他如慢性疾病患者定期來抽血檢查，每三個月拿一次處方箋，因總是記不清楚看診的程序，護理師便要充當錄音機，一次次耐心重複作答。碰上慮病症的，會將身上所有毛病鉅細靡遺地講述一遍，再嚴肅地問我們：「我該怎麼辦？」這時一定不要打斷他們，必須認真看待他的需求，再誠懇地回答他：「我介紹專家來解決你的問題。」

如果是不識字又重聽的老人家，我們一邊幫忙寫單張，在耳旁高聲地提醒，一邊還得向旁人解釋：「他有重聽。」避免人家以為我們吵了起來。

我離開安養機構後，以為在醫院不會遇到那麼多長輩，沒想到現在服務了更多來自四面八方的英雄好漢，有軍職退役後的伯伯、有六十多歲的職業駕駛、有自醫院退休的同行、有退休後仍不改官腔的公務員、有進醫院像進自家廚房的老嫗。不過，與這些長者交手甚是有趣，不僅能聆聽他們的故事，偶爾還能增強自個兒的EQ等級。

只是，每每上完八小時的班，回家就變成一攤爛泥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