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登貴／回家過年

你家過年有什麼特殊的習俗嗎？

說來有趣，我婚後才意識到，那些原生家庭裡養成的習慣，會刻在我們的骨子深處。你覺得的「本來就應該這樣」，很容易得到伴侶疑惑的眼神。這不禁讓人領悟，家家不只有本難念的經，還有各種約定俗成的奇妙規定。

以最重要的除夕夜為例，老婆家族的習俗會整夜開燈，代表以光明驅趕不吉利的東西，迎接新的一年。她大姑姑家住獨棟三層樓，姑姑在除夕傍晚就會一路往上走，沿路把所有燈都打開；結果回到二樓客廳休息時，卻發現剛上樓的姑丈隨手將燈都關掉了，因為他覺得很浪費電。

姑姑和姑丈為此爭吵多年，到現在也沒有定論。對此我不予置評，只是幸好老婆與時俱進，我們家採取折衷方案，將燈開至全亮，直到深夜就寢前。

至於我自己家族的習俗，則幾乎皆跟食物有關，我媽很在意某些時刻必須吃到對的食物。像除夕夜的餐桌上，永遠會擺火鍋象徵「團圓」，裡面放了丸子象徵「圓滿」，煎一條魚當然就是「年年有餘」。稍特別的是，她堅持第一道要先吃「長年菜」，卻說不出所以然，我查資料才知道象徵「苦盡甘來」。

還有冬至和元宵必吃的湯圓，媽媽更是從小就恐嚇我：當天結束前一定要吃到湯圓，不然會少長一歲！印象中我曾在工作忙碌一天後的深夜，於寒風中騎車尋找到處都售罄的冷凍湯圓。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沒吃也不會怎樣吧？再換個想法，少長一歲也沒有什麼不好吧？

或許這都是老祖先累積的智慧，為了在佳節製造更多互動與祝福，而逐漸發展出來的習俗。當然，某些過度執著導致的狂熱行為，就見仁見智了。

小時候有個很疼我的親戚長輩，過年會到台南鹿耳門聖母廟參與「元宵搶春牛」，只為了將幾張碎紙片交到我手裡。幼小的我不懂那背後的意義，直到當兵那年，我因為攝影專長被指定去當新聞官，才意外目睹該儀式的現場。

當年遇到總統大選，現場超過十萬人聚集朝聖，當鮮豔喜氣的春牛被抬進去，宛如巨星降臨，人潮如海浪般波濤洶湧。我還記得自己奮力將攝影機抬到最高，想要捕捉到最完美的畫面，在大人物鞭足春牛十二下後，觀景窗裡湧入來自四面八方的手，將紙糊的牛身瞬間撕個稀爛，根本是恐怖片啊！

信徒們堅信，只要搶到春牛的碎片，就能帶來整年的好運與平安……想想我能順利健康長大，要感謝那位長輩的付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