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原住民皆是設計靈感　從文物看清代茶箱標籤裡的異國風情

文 ∣ 李子寧

圖 ∣ 國立臺灣博物館

之前在臺史博展出的「原民、漢人、官府的交織『物』語：故宮、臺博、臺史博三館聯展」（以下簡稱：三館聯展）中，有一個單元叫做「他者想像的凝視」，展出三館收藏中帶有「他者想像」元素的文物／物件。

何謂「他者想像」？就是人群對於外來者（外國人、外族人、外鄉人等）之形象或特色的描繪。這種對「非我族類」者的描繪，雖然不見得不具客觀寫實的成分，卻經常反映著觀者（對外來者）的主觀意識或刻板印象，所以稱為「想像」。從觀者的角度來看，這種觀看外來者的視角或可稱為一種「異國形象」，對觀者來說，異國形象也不見得完全是負面的，有時候甚至會帶著一種獨特的魅力，可稱為「異國風情」(exoticism)。

三館聯展於臺北國立臺灣博物館（以下簡稱臺博館）展出時名稱為「看見博物館藏品裡的原、民、官：故宮、臺博、臺史博三館聯展」，展期自2021年12月21日至2022年5月29日。在臺北檔的展場，眾多帶著異國風情的文物中，有一件來自臺博館的彩色石板印刷「海報」，長 37公分、寬 32 公分，其上刻畫著一位戴著籐帽的原住民男子側面頭像，男子臉型輪廓深刻，眼光凌厲，給人一種「勇猛戰士」的印象，在男子頭像下方，則以英文大字寫著「FORMOSA OOLONG」（福爾摩沙烏龍茶）。實際上，這不是一張「海報」，而是一張清代外銷烏龍茶的「茶箱標籤」。為何清代臺灣外銷烏龍茶要用原住民勇士頭像作商標？烏龍茶與原住民有何關聯？要理解這一點，必須先了解什麼是茶箱標籤。

茶箱標籤的來由

1860 年代以降，臺灣開放通商，由於外商的引進品種，再加上臺灣北部氣候環境適於茶樹生長，茶葉的產銷逐漸興盛，到了 19 世紀末，外銷茶葉已占臺灣出口總值的一半以上。當時臺灣出口的茶以烏龍茶為主，其次為包種茶，主要產地在臺北盆地周邊山坡地及桃園、新竹臺地丘陵地區，並多集中在大稻埕加工後由淡水出口。烏龍茶多由開設洋行的洋商銷往美國，包種茶則由華商輸往南洋地區。

外銷的茶葉，須歷經長期的航程才能抵達目的地，故為便於運送與保護，出口的茶葉多封裝於固定規格的茶箱（tea chest）內，當時的茶箱有不同的尺寸規格，如一種稱為「半箱」（half-chest）規格的茶箱，其尺寸約是 40 至 60 公分的立方或長方體，內可裝40磅的茶葉。為保護茶葉品質，茶箱內層以鉛片焊接成方形容器，其內放置以油紙包裝的茶葉，外層則釘上杉木板成木箱，最後以鉛密封。有時木箱外還會罩上一層麻布袋或籐編包裝。

除了保護性裝置之外，茶行在茶箱之外還會直接繪製，或貼上一紙繪寫／印刷著商標圖案、產品名稱、出品商行的茶箱標籤。茶箱標籤製作的方式有3種：一是由專人畫師直接繪於茶箱表面，二是繪製於黏貼在茶箱外的標籤紙上，其三則是由印刷方式大量印製的標籤紙。不論用何種方式製作，最後在茶葉裝箱打包時，會一併將茶箱標籤貼於茶箱上。

茶箱標籤的設計

為吸引顧客之注目，茶箱標籤通常設計的相當醒目吸睛，貼於茶箱外，兼具品牌宣傳與活動廣告板的效果。同時由於銷售對象是外國人，所以其內容圖案，經常引用／挪用通俗的東方意象，如太極八卦、牡丹、彌勒佛、寶船、龍虎等，或表現產地的特色，如特色名產、茶園的景象，或反映外國人對臺灣人群的刻板印象，如兇猛的「生蕃」、宮裝的仕女等。整體呈現出一種獨特的「東方想像」風格。

有規模的洋商茶行，如德記洋行，甚至會選擇特殊的東方意象／符號，作為旗下不同品牌（chop）茶葉的商標，如金蛋牌（Golden Egg Chop）特選福爾摩沙烏龍茶、寺廟牌（Temple Chop）精選烏龍茶、鳳梨牌（Pine Apple Chop）、護符牌（Talisman Chop）、金佛牌（Gold Joss Chop）等，配合茶箱標籤上印製的生動商標圖像，產生一系列多樣性、有區隔的產品線。也讓我們今日得以從這些外國人的視角裡看到其中所蘊含的的東方／臺灣異國風情。

※本文出自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觀‧臺灣》第56期「多重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