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蘇格拉底學思辨 在問答中釐清迷思、找出盲點！

自知而知人──《跟蘇格拉底學思辨》

文／潘小慧（輔仁大學哲學系教授）

「蘇格拉底方法」（Socratic Method）到底是什麼？其實這個名詞是二十世紀的發明，有人以為和「蘇格拉底對話」（Socratic Dialogue）擁有一樣的意涵。不同的學者對此方法的內涵，或許有大同而小異的說法。

《跟蘇格拉底學思辨》一書，從原書名The Socratic Method: A Practitioner’s Handbook可以初步看出，這是一本討論蘇格拉底方法，而且以一種實踐者思維教戰手冊方式呈現的書籍。從作者沃德‧法恩斯沃斯（Ward Farnsworth）的法學研究背景，以及對於邏輯學、推理性思考與英文寫作的專擅，也不難理解作者與作品之間的連結。

我自己在大學哲學系教授「蘇格拉底對話」課程多年，除了將蘇格拉底對話應用於「兒童哲學」和「哲學諮商」之外，也經常帶領生命教育的老師們練習操作蘇格拉底對話。知道有這本書的第一個想法是，好奇作者會怎麼鋪陳、怎麼架構。翻閱後，對於作者的書寫策略與風格由衷感到佩服。

雖然這本書被定位為哲學普及的書籍，讀者群是一般普羅大眾，但是作者的書寫一點都不馬虎。首先，就全書架構而言，除了十八章的主體內容外，前有「作者自序」、後有「後記」和「參考書目」，基本符合學院對於完整書寫的形式要求。觀其「作者自序」，針對寫作目的、理念說明以及全書十八章的編排內容有詳細的闡述，甚至對於使用腳注而非尾注、柏拉圖引文標示使用的編碼系統等格式方法的選擇都詳實交代。充分展現出作者不因哲普的親民而忘卻學術嚴謹的學者風範。

其次，關於蘇格拉底方法，作者一開始就點出並非僅是一種教學技巧，而是「一種思考方式，是邁向智慧的助力，也是消除愚笨的解藥」（頁15）。至於它的適用範圍，舉凡法律、政治，以及其他一切需要理性判斷的事務（頁17）。理性旨在追尋真理；早在古希臘，哲學家就已經發現人之所以為人最可貴之處在於理性靈魂，理性正足以標誌人與其他非人存有之本質差異。存在於柏拉圖《對話錄》裡的蘇格拉底方法，從來都不是直接顯明或平易近人的，其效用也不能協助人們升官發財，因此並不容易普及，唯一可能的是引領人們獲取智慧。基於此，作者關注蘇格拉底方法為「每個人」（不只是老師）「可以如何應用」此議題，嘗試將蘇格拉底的理念和方法，變得容易理解（頁18）。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作者以他高超的分析和綜合能力，立基於柏拉圖《對話錄》的故事情節，將難懂的古典文本消化、拆解、重組，發展出十八個主題（十八章），並「創造性轉化」為當代日常語言，使得全書變得可讀與親民。例如第三章，作者藉由《拉凱斯篇》的濃縮與改述，找出蘇格拉底方法的五種元素（頁61）。全書總計引用超過百則《對話錄》中的精采對話或辯論，介紹蘇格拉底的問答技巧與思想策略。

最後，「後記」有一個副標題，即「蘇格拉底交鋒規則」，又分成「交鋒規則」、「蘇格拉底式教導」兩節。其目的是把蘇格拉底想成不只是提供對話規則，而是提供更為一般性的交鋒規則，藉此蘇格拉底的教誨也可以轉變並擴大為各種實用的行事準則（頁342）。在我看來，這是作者對於全書的歸納和總結，代表對全書的最後巡禮。在第一節「交鋒規則」，提出十二個標題來統整全書的精華。其中我認為哲學思考最重要的提醒是最後一個「謙遜」。「結論是暫時性的。你得出的結論有可能看起來極為可信，甚至值得挺身加以捍衛。不過，你必須隨時保留一絲懷疑，察覺自己的無知與盲點……隨時都應該對你自己擁有多少知識以及你對於這些知識應該懷有多高的確定性抱持謙遜的態度。」（頁344-5）蘇格拉底和孔子一樣，都強調自己的無知，正是承認自己的無知，才是「自知」進而知人（智慧與真理）的起點。

●本文摘選自麥田出版之新書《跟蘇格拉底學思辨：從《對話錄》學習如何質疑、怎樣探究？矯正僵化思維、屏除固有偏見，寫給每個人的理性思考與對話指南》書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