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笑華／我的九龍城寨故事

前陣子颱風山陀兒侵襲台灣，引起災情，住香港的中學同學Ｃ致電問安。閒聊間提到近日觀看港產片《九龍城寨之圍城》，問我是否還記得我們在九龍城寨發生的事。

思緒回到上世紀六○年代，當時在香港讀中學，家住地非巴士起站點，早晨上學／上班時段，巴士常因客滿過站不停，只能望「車」興嘆，改為步行上學。我與Ｃ結伴同行，為縮短路程，抄捷徑穿越九龍城寨到學校。那時我對九龍城寨的認知是從左鄰右舍口中得悉，他們說：「那裡有多間牙醫診所，很多市民都在那裡拔牙、做假牙，技術好又便宜。」

十三、四歲的我和Ｃ，渾然不知九龍城寨為妓寨、賭檔（編註：即賭場）、毒品店、三教九流匯集地，一點警戒心都沒有。日復一日穿著旗袍校服，在晨光中路過。城寨街上很安靜，行人不多，商店未開門營業，只見兩側有多條深層樓梯及光線昏暗的橫巷。我倆邊走邊複習英文單字、背誦古詩古文。直到有一天，我倆剛背誦完一課的文言文，突然被一位體型壯碩、年約四十歲的大叔攔截，他小聲地對我們說：「妹子，妳們每天經過這裡上學，這區不安全，以後別走這兒。」我倆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得還沒反應過來，大叔已消失在我們眼前。心生害怕，匆匆奔向學校，此後我倆仍結伴走路上學，但再也不敢通過九龍城寨。

後來，我赴台灣攻讀大學，畢業後也留在台灣工作、結婚、生子，扎根於這座島嶼，對香港九龍城寨的種種不再關心。

因Ｃ的一席話勾起好奇，查看維基百科，得悉九龍城寨曾是「三不管地帶」（香港政府不敢管、英國政府不想管、中國政府不能管），中學時正是最黑暗混亂的時期。如今回想，那位善心大叔也許是當地居民、便衣警察或黑道幫派把風人員也未可知。不管他的身分為何，都感謝他的提醒，讓兩個傻女孩免於災禍。

1982年北京簽訂《中英聯合聲明》，九○年代初正式拆除九龍城寨，改建為公園。我與Ｃ相約，下次返香港時一同舊地重遊，看看九龍城寨現今的新景象。

滄海桑田，世事多變，不變的是我與Ｃ的友情已超過半世紀，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