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琪/修鞋匠

周末早上去市場,經過這條巷子時,看到一輛發財車停在路邊,掛著「修理皮鞋」的牌子。無人問津,修鞋匠坐在後車廂的小凳子上兀自發呆。下午再經過,修鞋匠還在那。

他整日守著車子,守著攤位,守著傳統老技藝。但這行業終究式微了,現代人富裕,鞋子穿壞了,多數人會選擇買雙新的。修鞋匠卻仍在等待,在他畢生的戰場。

我有一雙剛買不久的鞋子,大概是踩在積滿雨水的路面,導致鞋底分家,試著用三秒膠黏,卻黏得亂七八糟,沒幾天鞋面便再次裂開,只好拿去給師傅修理。剛好一位大姊也在等候修鞋,她極力讚賞師傅的手藝,說先前買了一雙要價七、八千元的名牌鞋,穿壞了拿來修,只花了兩百元,讓她非常滿意。她感嘆,現在幾乎找不到修理皮鞋的師傅了。

大姊離開後,我和師傅聊了起來。他十五歲就當學徒,今年已經七十二歲了,從事修鞋工作近一甲子,靠著這項技能養家活口。看他身體結實硬朗,看不出已是古稀之年。我問:「你一直待在這行業嗎?」「沒有,中間生意不好,我有去做別的工作,不然怎麼生活?但我從沒停過修鞋的工作。」

「我還不想退休,平日去工地上班……喔,不算體力活,開挖土機,周末才出來修理皮鞋,若天天出來也沒生意。」我想師傅一直忘情不了這項老技藝,這是他的第一份、也是一生從事的工作。等待期間,有位小姐拿著一雙鞋面幾處脫皮的鞋子來,師傅看了一眼,篤定地說:「這鞋子脫皮氧化了,沒辦法修。」很實在的職人精神,不能修就直接說不行,不誆騙客人。

我的鞋修好了,師傅仔細地把邊緣滲出的殘膠擦拭乾淨,才滿意地遞給我,鞋子宛若新生。我想這份工作必定帶給他很大的成就感,他熱情地說:「妳可以抄下我的電話,下次有需要,打給我。」他指指車前掛著的牌子,我拿手機拍下電話號碼。師傅又補充:「如果急著穿,我夜間也可以加班喔。」和他說聲謝謝,道別。

這日,我看到一位老匠人守護技藝的敬業、堅持,以及內在的職人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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