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眼球震顫

早在妳三歲時,我們就知道它了。因為妳看東西總偏著頭,帶妳去眼科檢查,才知道那叫「眼球震顫」;妳偏著頭看東西,是為了讓那不自主顫動的眼球靜止,醫生還說,那可能併發弱視。

國小二年級的時候,妳第一次反抗它。那天,我下班後像平時一樣帶妳和弟弟去運動,妳陰鬱憂傷的神情與往常大為不同。

「怎麼了?」我多次詢問,妳突然大哭起來:「為什麼我的眼睛是這樣?」啊,我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大家都說我看東西頭歪一邊,很奇怪!」我握著妳的手,試圖用緩不濟急的勸慰止住哭花臉的妳。「老天爺在讓一個新生命來到世界上時,會給一些好的事,也會給一些不好的事;妳聰明漂亮,是老天爺給妳的好事,眼球震顫是祂給妳的壞事。」

「可是弟弟沒有,只有我是這樣……」「弟弟沒有眼球震顫,但是他不容易靜下心、常常被罵,這是他的缺點,是不是呢?」妳看著在身旁不停跑跳的弟弟,慢慢停止了哭泣。

國小五年級時,有天妳帶回「自我介紹」的作文,妳這樣寫:「我有一對淘氣不安分的眼睛,它們隨時都在動,讓我不能好好看東西,我必須把它們抵在眼角……」妳的成長讓我動容。

從兒時就維持的良好飲食、運動和睡眠習慣,讓妳在國中、高中及大學,視力與大多數同學相當,注視時偏頭的姿勢,也因妳的自信得到友善的理解。直到政大畢業,妳報考警大研究所,進入複試的妳,卻因為那一直晃動的眼睛以儀器判讀的視力無法符合體檢標準,失去圓夢機會。妳再次痛哭。但就好好地哭吧,哭完,仍要勇敢向前。

妳讀了法律研究所,是教授賞識的學生,畢業後還協助教授在國教院主持的法律詞條修訂會議進行記錄工作,那在眼科診所被視為「教科書級示範」的眼球震顫仍跟著妳,但我相信勇敢、努力的妳,會走出不受它限制的精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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