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小花園

屋子前方的小花園總是弄不好。

婆婆愛好花團錦簇的園地，隨季鮮放，期期保紅持粉；因此公婆常跑花市植栽店，隨季節更迭購入盆盆綻放，一鏟一鏟地種入小花園裡。待時日消歇，風吹過幾輪花紅，空檔期間總露出或褐乾或泥濕的土壤。

先生嘟嚷著，全植綠草即可，何必勞費心神，弄不好花園常態。購入房屋之時，客廳裝潢一如小花園，幾度沒有交集。老一輩想要大理石，少一輩沒大把預算，想走日式簡約風；設計師聽著討論，頭大，不曉得該以誰的意見為主。

「你就讓爸媽主導啊，他們有出錢，也有房子的主導權。」我說。

外子拿出預算表，棄權交棒，雙手一攤，面無喜色。公公發覺到孩子的退讓也意謂著拉開新居落成的參與感，最後公公向婆婆說，這是孩子們的房子，要給孩子們決定。公婆放手，我們順利在預算內打造自在愜意的舒心空間。餘留花園，就給喜愛蒔花弄草的公婆主導。

幾年下來，假日時，先生站在小花園裡，總叨念著：「怎麼這麼亂，都沒有層次。」我依然如此回答：「你就給爸媽弄嘛，他們只剩下小花園可以主導了，心情好最重要。」

然而幾種植物卻慢慢長留在討論裡。最近五六年，春風來時，垂枝茉莉粉白成串地隨風搖曳，雅致細潔；春天過後，綠葉蜷展，在秋風起時，公婆會持剪修枝。我們看著光禿的枝枒，共同討論著期待來春的綻放。

去年，紫雲蔓鋪地開展，如指甲片大小的紫花密密織就成毯，小小花園裡，喜意滿盎。全家為之驚豔，一同站在春溫怡人的小花園裡，悅目賞心。更有稚兒前陣子種下的香水玫瑰，在公婆的照護下依約芬芳。

「花開了，你看了沒？」假日相聚時，公婆問著，綻放笑顏。

你看了沒？如同密碼般的花語，成了生活中鬆身舒意的提醒。

你看了沒？在假日的交集裡，或到齊或各別站在小花園裡，用目光欣賞那隨季的鮮美，用鼻尖湊近那淡然的清香。

終於，小花園長出了一家三代共同的期待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