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媽媽／進香與生活斷點

「今年是妳第一次來嗎？」「我連續來第七年了。」這是我去年跟著白沙屯媽祖徒步進香時，從一位香燈腳（編註：參與媽祖進香活動信徒的稱呼）大姊口中聽來的分享。

大姊年約五十，是家庭主婦，神態優雅健談，歲月在她身上並未留下鮮明刻痕。她說每年都會跟家人請假，獨自一人跟白沙屯媽祖徒步進香，全程參與；沿途的飲食住宿隨緣，有時在別人家的客廳打地鋪，或直接露宿，動輒八、九天的行程，對她來說是一場充電之旅。

充飽了電，再回去繼續面對生活，她好喜歡參與徒步進香；而我，好喜歡這樣的她。想著，如果全世界的女性都像她這樣，願意在生活中給自己一個斷點，先關照自己，再關照家人，該有多好？本著這樣的態度，我今年也向家人請了假，並不知道為什麼要走，就是單純地想去，即使只有一天也好。

老實說，徒步進香是件苦差事，不論晴雨寒暑，都得用自己的雙腳一寸一寸經過，從天黑走到天黑，走到頭昏腦脹，走到腳痛起水泡，沿途所經之處全然未知，在哪裡休憩？會有洗手間嗎？食物或飲水可得嗎？統統不知道，只能隨著媽祖的神轎一寸寸前行。

這種面對未知，隨緣、隨性、隨遇而安的態度，很吸引我；加上旅途狀況特殊，常常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導致平日的生活常規無法適用。例如「吃飯前要洗手？」辦不到。途中連廁所都是稀有品了，更何況洗手？「地板好髒不能坐？」真的走得很累了，任何堪稱平坦的地方都能躺下休息，一點都不髒。香燈腳在進香過程中，因環境使然，很自然地體驗了各種不尋常，無形中也被擴大了舒適圈。

這次我被擴大的領域，是飲食。往年進香，沿途會有善心人士無償供應熱食，今年參與人數衝破新高，竟發生食物不足的情況。我和朋友從凌晨一點出發，走到早上九點，都沒遇到食物。這是我第一次在台灣的平地體驗到食物的稀有與珍貴。

好不容易出現便利商店，我們立刻決定進去找食物，幸運地買到僅存六顆肉包中的兩顆，準備開動時才發現，包子是涼的，內餡還是凍的，難怪統統沒人拿啊。但因為真的餓了，又不想浪費食物，我全無放棄的念頭。朋友有些疑慮，問：「這肉餡是熟嗎？」我斬釘截鐵地說：「熟的！」便吞了這顆解凍未完全的肉包。這在平時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兒，此時此刻竟如此自然，而且，還真沒拉肚子呢。

民間信仰認為，進香是神明的靈力「充電」，由信徒跟隨神明，返回老廟，透過「刈火」儀式，重新帶回靈力。而我則相信，整個過程中的所遇所見，也必定使追隨的信徒充電，並重新帶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