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停/大阪自由行

透光彩蛋呼應周旁小宇宙。攝影/方秋停
透光彩蛋呼應周旁小宇宙。攝影/方秋停

冬日乘坐新幹線自東京往大阪,過了熱海站便可望見覆雪的富士山。窗景流動,自某些角度觀看彷似台灣南下的高鐵視野。

從此城移往另一城,不停找尋、比較其間不同的氣息與差異。大阪不似東京那樣擁擠,繁華稍減,遊逛起來舒服許多。大阪城擁莊嚴城池,樸拙石岩築起巍峨的天守閣,銀杏與楓如衛士於冷冽中守護季節變易,御座船行於河上,波濤沉寂成為耐看水色。

歲末的北國是彩色的,美景俯拾皆是,讓人遊興大增,卻也因此疲於奔命。

荒涼與驚豔,向晚的薩克斯風樂音

搭乘JR往聖王寺方向,抵達百舌鳥站時日已西斜,自行車與鐵路柵欄純樸會集,向晚之楓於風中散發泣血神韻。陽光加快腳步,進入大仙公園只見林木清冷,見不著期望中的盛美景致。園內含藏墓塚、孫太夫人古墳亦在其中,不遠處涼亭有薩克斯風新手練習吹奏,不定音符自樹縫逃逸,頽枝如崩壞的傘骨,於冷風中勉強撐持幾片黃葉。

公園由江戶時代蓄水池整建的鑼池為中心,寬廣的湖邊恁地蕭索,島國土地狹仄,處處卻有敞闊的公園,居家雖小,公共空間卻極舒適。日更傾斜,夕陽於樹梢收拾一日行囊,驀地見著茶樹圍籬內有紅豔光影,好奇進入日本庭院,隨即為園中的楓紅所驚豔。

園裡的楓已紅透,經絡連至葉面渾然天成,完美得近乎虛假。幾日來所見之楓就這裡的最紅豔,叢叢立於湖畔或如豔雲隨溪流走,遠望、近瞧,或靜坐於樹下凝望,讓人不得不讚嘆造物神奇!

日昏暗,促使人加快離開腳步,鴉噪林間,來時的薩克斯風此時吹起悲涼曲調,楓紅漸被黑幕掩蓋。

嗜酒老菸槍,荒腔走板的菜單翻譯

回程於車站附近找了家居酒屋,小店由一對中年夫妻經營,先生掌廚、妻子跑堂。傍晚來客不多,只有一長者點了瓶酒慢慢喝著,我們未點完餐,他已抽完三根菸。全日文菜單讓人很是苦惱,潦草的平假名草書使翻譯App屢現亂碼,荒腔走板的翻譯讓人啼笑皆非。經模糊比對、交叉猜測總算點好幾道菜,每道菜上來仍充滿不確定性,幸虧差異不大且多意外驚喜。鮮魚火鍋的魚片晶亮剔透、玉子壽司迴繞著讓人垂涎三尺的橘黃紋路、燒鳥烹煮過程可見著烈火於鐵網上赤誠吐焰。

不知幾時菸味消退,長者站起身結帳離開,他要回家了嗎?

鮮魚熱湯入肚,讓人身心暖熱,得再繼續接下來的行程。列車將我們接往遠方,於另個陌生車站下車。往長居植物園的路人煙稀少,偶爾才見著夜跑之人。行於冷清街頭,與家人緊相依偎著。愈往前景象愈蕭條,我們於深夜迷失,進入另層夜幕當中。

清幽的大仙公園日本庭院。攝影/方秋停

轉動生命漩渦,藝術與自然生態合一

長居植物園位於大阪市東住吉區,自1974年開園,teamLab正於此開展「數字化自然」項目,通過數位技術,在不破壞生態原則下使自然化身為藝術。

展出作品利用樹木為基礎,加入風、雨和在場之人的行為互動,使環境與人成為作品一部分。人、藝術、森林、池塘成為無邊界的連續,藉以表達動植物生態系統密不可分,一旦環境得不到維護,植物、樹木和鳥類就無法生存,藝術作品亦不復存在的意涵。

沉寂之樹因燈光而有不同表情,靈性音樂如天籟般自地裡傳出,於涼冷空氣中隨著各色光影轉繞,訴說源於自然的故事。黑幕環繞,自然循環於夜氛中進行,人行林間,與樹靈的吸吐氣息結合一起。

樂音迴盪林中,走過層層帷幕,及腰的蛋形螢幕散立杜鵑園,隨著人的靠近、碰觸晃搖顯影,幻化不同彩光,黑森林成了奇異世界。再往前,不遠處桉樹林中有許多巨大圓球,一輪輪如月初升,映出經過者的身形與姿態,似自外太空降臨的星球,實現人人擁有一顆星的願求。

雷射光於二次林入口的樹幹、枝頭甚至經過者身上畫出鋸齒線條,森林成為一部天書,任人觀看解讀。

轉出森林,沼澤淺灘芒花茂長,為黑夜翻出一波波白浪。另一頭一盞盞呼應燈漂浮池塘,幽微彩光傳遞來自宇宙洪荒的訊息。

遼闊園區盡是藝術家馳騁想像的展場,濃蔭下,一長條帷幕於低空拉開,灰兔、驢子、麋鹿與熊踩著舒緩腳步列隊走過,彷將往赴古老的神祕市集。啊,無意間穿進時空密道,撞見動物王國正在興建、遷移。音樂持續,再往前行,竹林上停有晶瑩露珠,如螢火蟲棲身林間。

走出森林,遠望湖中巨岩繞轉著玄祕漩渦,一圈圈訴說生命存在的輪廓。自然觸動藝術靈性,藝術性靈賦予自然全新面貌,告訴我們生命恰似海洋生出的漩渦,流動帶來能量,必須開放並與外在環境維持和諧。

回望,林中湖上聲光影像隱隱顯顯,今晚樹靈將入我夢,夢中將聞嗅著清新的自然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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