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素梅／轉角遇到戲

有人說：「旅行就是從自己活膩的地方，到別人活膩的地方。」我則認為，旅遊可以暫時脫離既有的生活軌道，尤其是自助旅行，常有出奇不意的驚喜。

是誰在車站唱〈我的太陽〉？

有次準備從蘇黎世火車站搭夜車前往維也納，不巧碰上假日，商店幾乎沒開，整個城市宛若空城，只好早早到車站等候。就在百般無聊之際，候車大廳一隅傳來陣陣交響樂聲，原來那兒正在舉行一場小型雞尾酒會，現場衣香鬢影、杯觥交錯，兩相比照，更顯出我們這群旅行者的寒酸。當我們略帶羨慕地望著那端美麗優雅的畫面時，突然另一個畫面吸引了旅者的目光。

就在我們身旁，幾個年輕的歐洲遊客就地演起默劇來，他們配合著現場樂音，做出各種誇張的表情及肢體動作，構成一幕幕「車站即景」。遊客開始自動圍著他們成圈，形成一個彷若有聚光燈照射的舞台，他們也會牽起遊客互動。這一切太過自然，以至於當他們真的推著行李趕火車去時，過於入戲的我們還傻傻地不知戲已落幕。

無獨有偶，旅遊至歌劇發源地義大利，在威尼斯火車站外，遠遠就聽到〈我的太陽〉的男高音歌聲，讓人興奮莫名。應該是有街頭藝人在演出吧？三步併成兩步，抵達火車站前，看見正對著運河的階梯上，坐著不少聚精會神聆聽的觀眾。

待我們找到空位坐下來，才發現主唱者是位韓國大男生，本身也是遊客的他，應該是受到同伴慫恿出來「獻聲」。儘管不是專業人士，唱起義大利情歌仍然架勢十足，現場喝采及安可聲不斷，他也應觀眾要求連唱好幾首詠嘆調，直到變得梢聲（sau-siann）才結束。

那次旅遊還有段插曲。在羅馬的最後一個下午，我們一路從電影《羅馬假期》的「真理之口」，走到羅馬皇帝卡拉卡拉於西元212年到216年興建的浴場，抵達時大門卻已深鎖。

筋疲力盡的我只想折返，可同伴看到還有人進出，不死心地到售票處詢問，得知浴場內有座露天劇場，晚間將演出《杜蘭朵公主》，而且學生票折合台幣只要兩百元，立刻決定留下來欣賞。

本以為只是場小型的歌劇演出，進入劇場竟是別有洞天，舞台利用遺跡巧妙搭設而成，座位區大到足以容納上萬人。當晚一耳聽著熟悉的〈茉莉花〉與〈公主徹夜未眠〉，一耳則是盛夏夜裡還不想睡的蟲兒們，傾全力演出超級搶戲的蟲鳴協奏曲，兩者交織成令人難忘的經驗。

借一件西裝外套出席音樂劇

到義大利羅馬聽歌劇，到英國倫敦就一定不可錯過音樂劇。在英國遊學的那一年，一直想找時間至倫敦蘇活區欣賞音樂劇，正好返台前有機會重遊倫敦，便透過電話預訂在皇宮劇院演出的《悲慘世界》。

與同行友人告別，獨自前往劇院前夕，一位姊字輩的友人看到我身上的行頭──寬鬆的白襯衫、泛白牛仔褲及球鞋──忍不住搖頭，脫下她身上的格子西裝外套幫我穿上。

順利進入劇院，找到自己位在第一排的座位，回頭環顧金碧輝煌的劇院，發現坐滿了盛裝出席的觀眾。我看看自己的穿著，彷彿又回到蘇黎世火車站，那個我與雞尾酒會裡紳士淑女華服的距離，變得有點坐立難安。

幸好當燈光一暗，這些世俗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我完全沉浸在由雨果小說改編的音樂劇裡。散場時，我請路人幫忙在劇院前拍照留念，而此刻再看當時穿著承載著友人愛心的西裝外套入鏡，其實還算稱頭，可惜外套主人已離開人世多年，是這場美好回憶裡的遺憾。

回憶這些點滴，我想說的是，自助旅行若可以完全按照計畫當然是樂事，但碰到意外也不必感到失望或沮喪，因為在轉角處或許就有一場好戲正要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