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玟芬/肉攤店的老闆娘

剛開始,我真的很不喜歡她,一早大吼大叫的,好吵!

當晨曦正要透出雲端,天矇矇亮的時刻,她的吆喝聲就打破了寧靜的早晨。她是公園對角肉攤店的老闆娘,得地利之便,小攤的生意川流不息,早起到公園運動的民眾,大抵都是她的忠實顧客(縱使她的脾氣不好),回家順道買肉,不必再繞道市場採買,正所謂「一兼兩顧,摸蜊仔兼洗褲」。

高大黝黑,嗓門特大,做生意架式十足,不准人翻動攤上肉品——只許看、不許摸,看好才買;不做切肉服務——請回家按料理需求自行動手;不怕得罪人——攤上人多、位子小,買好後請立即離開,若臨時想再加點,她會說:「請一次買足,我沒那麼多時間,等著為你服務。」她更自以為是——代客灌香腸,會在客人給的配料中,添加她認為必須的味道,面對客訴,卻得意洋洋地回答:「我幫你加糖了,哪有灌香腸不加糖的?」這些親身經歷,皆讓我對她印象不佳。

雖然如此,貪圖方便,我仍常光顧。認識久了,多方觀察,才對這位來自黑龍江省的大嬸徹底改觀。聽她和顧客展開的談話模式:「阿伯,你昨天不是買了兩條三層肉嗎?你才一個人,吃完再買吧!」「阿嬸,你媳婦剛才有來買肉喔,你沒遇到她吧?」「阿婆,這是幾天前沒賣完的香腸,我有冰在冰箱裡,您拿回家煎。」依舊大嗓門,但此時聽來卻不教人覺得刺耳,霸氣中顯得溫柔。

某次閒談,得知她嫁來台灣已經三十年,問她為何願意嫁到那麼遙遠的地方,她說:「我們那個地方,老闆娘好命啊!聽說男方當老闆,急忙嫁了,哪知這個老闆娘那麼辛苦,每天半夜兩點就得起床分切豬肉。」離鄉背井三十年,那可是好長的歲月,是否曾後悔過呢?老闆娘倒是開朗地表示,雖然辛苦,卻也幫忙娘家蓋了房子,每天的忙碌讓她不再擔心有一餐沒一餐,而有了孩子後,更真正覺得在台灣落地生根,日子開始回甘。

誠如她常掛在嘴邊的:「如果能選擇開心,為什麼要選擇不開心?」這樣的生活哲學,簡單中透著大道理,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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