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夏／地震的「人生走馬燈」

四月初通勤時間的大震，我正準備出門，站在廚房品嘗當日第一杯手沖咖啡。「不會吧，不會吧！」我連忙把咖啡濾杯移到水槽，看著客廳的吊燈搖晃，快要變牛頓擺球。回頭找房裡的兩隻貓，見牠倆或坐或臥，如如不動，老貓還用銳利的眼神瞪我，好像搖成這樣是我害的。

小魚缸大海嘯，水溢出魚跳出，地震一停，連忙去救魚。怕自己太緊張，手的力道會捏傷魚，決定抽幾張面紙充作擔架把魚捧起，想起小時在夜市的撈魚遊戲，速速把魚放回魚缸，清點數量沒少，這才從背包摸出手機－－網路沒斷，簡直是太好了。各個群組跳出報平安的訊息，震央在哪？還好嗎？接著捷運停駛、機捷停駛、火車停駛……各種的無法抵達紛紛傳來。

地震時你在想什麼呢？據說遇到緊張或災害或瀕死一刻，人腦會啟動所謂的「人生走馬燈」。我亦不是屬於「腦中一片空白」那種，當下直播的是二十五年前921的畫面，用力搖晃的時候，我奮力要摸床頭櫃上的眼鏡，但彷彿一直有浪把我推離岸邊那樣，差一點拿到又一直拿不到。

這次震央在花蓮，留在母校東華大學服務的同學一直沒有訊息，一度令人擔心，稍晚她終於在群組傳出系辦書櫃倒成一片的慘況，並提到理工一館實驗室起火，陸續還聽到像是鋼瓶爆炸的聲音。我想到在花蓮讀書那幾年，也遇過幾次地震，那時學校在草創時期，建築物較少，幾次大震前耳朵都會先聽到若有似無的地鳴，接下來就是鳥類急忙拍翅的聲音，動物有預知能力應該所言不假。

只是，這次幾波餘震，貓都在床上看我走來走去，我家那兩位真不能當預知動物，如常吃飯，如常便溺。我拍了牠們在貓砂盆如廁照，這是「嚇屎」嗎？或許嚇到的只有人。

和我家兩隻大神經的貓比起來，多數聽到的，是家裡的動物都嚇壞了。同事說他的狗一直狂吠，「難道是覺得一直叫可以把地震叫停嗎？後來地震停了，牠很開心搖著尾巴，該不會覺得是自己的功勞？」地震時要不要先開家裡大門？開了門毛小孩跑出去怎麼辦？這一震又震出許多討論，就像有人問剛剛購屋的我，會擔心房子有事嗎？我說會啊怎麼不會，都是生命共同體了，房子像植物一樣哪都動不了；那，植物會害怕嗎？我看家裡鹿角蕨滿頭翠綠大葉，陽光穿透著葉子讓葉脈清楚可見，忽然有一股踏實安心，聯想到佛家說的「無畏施」：布施給人不害怕，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彷彿收到植物給我的安定力量，簡單整理完陽台，發現花草樹木已經在春天換了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