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傑／國粹的歡笑

九○年代或更早些，父親退休後我們硬是把獨居的兩老請來。那段時間，他每天一早起床就盯著小院門上的信箱，盼著巴黎寄來的《歐洲日報》。星期二至五各有對開三張，六、日、一，三天合成五張。那是摺成小長方型、裹在薄薄航空信封的華文報紙。一份和台灣有著連結的精神食糧。不過，或許是歐洲國與國之間的距離，收信不是很穩，不是收不到，就是一下子來一堆，但看報總是他每天最重要的大事。

為了打發時間，我們另外準備了一台Pentium 100的電腦給他解悶。那是網路不普及，更沒電子報的時代。聽聽鄧麗君、玩玩遊戲還算簡單，按下電源開關、插入CD，它就會自動開啟程式。我們託朋友寄來一套吳兆南與魏龍豪兩人的對口相聲，十二張完整的CD。聽多了、熟了，他會學著來上幾句，經常逗得老媽笑得合不攏嘴。

過了一陣子，朋友又寄來一個打麻將的遊戲，氣泡信封裝著一片不起眼、沒外盒包裝的光碟。它和音樂光碟差不多，只需置入光碟機，幾名漂亮牌搭子就自動上了桌。父親很快學會操控滑鼠，知道吃牌、碰牌該往哪點。三個似玉如花的玩伴不時會跟他鬥上幾句，問他是不是睡著了、賞你吃張牌、快點啊什麼的。儘管是虛擬世界，效果卻滿不錯，我們樂見父親鍛鍊腦力。

一天，他興奮又神祕地拉著我往書房跑。記得那是個宜人的傍晚，他花了整整一下午，終於讓那些神氣活現的女人們輸光了籌碼。正要關機，忽地好戲上演了。螢幕上輸牌的女人站起身，毫不扭捏地隨音樂跳起豔舞。接下來是清涼的第二個、第三個……

笑聲中我十分慶幸那未能寄來的外盒，一個加了色彩的創意國粹，在毫不知情下給老爸帶來了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