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道祕境：出發！前往臺灣四大祕境車站

文．攝影 ｜古庭維

鐵道不只是交通工具，更是觀光與旅行的題材，造訪車站便是一個簡單的玩法，成為我們見識臺灣各地風土的開端。祕境車站這個分類，實際上是來自日本的鐵道趣味領域，意指難以抵達、位置偏遠邊陲、列車班次稀少的車站。鐵道是進步與開發的代表，與祕境的概念完全相反，反差衝擊，魅力無窮。不過臺灣地狹人稠，要符合這些標準並不容易，像是媒體知名度極高，號稱是祕境的多良車站，事實上距離寬敞的臺九線公路非常近，整個聚落也不隱蔽，更不用說出名之後，人潮車潮滿滿的樣態，實在與祕境的想像差太遠了。那麼，臺灣有祕境車站嗎？

平溪線：大華

由臺陽鑛業所興築的平溪線，是從宜蘭線三貂嶺出發，繼續沿著基隆河上溯，終點在石底煤礦所在地菁桐。從三貂嶺到十分寮之間，都是狹窄的溪谷，地勢頗為險峻，知名的十分瀑布就在鐵道旁。大華是這段溪峽旅途中途唯一的車站，這個山谷裡的煤礦聚落，早已隨著礦業結束而蕭條，這沒落車站小巧的站房已經封閉，乘客在僅存的月臺上自行刷卡扣款，月臺僅存一邊有鐵道。在2023年重新上映的電影名作《悲情城市》（1989年發行）裡，我們還能一瞥大華在礦業年代尾聲時的樣貌。

大華最特殊之處，在於交通極為不便，除了鐵道以外，僅有農路通往十分寮可供行車，其餘只能仰賴古早時期留下的步道系統可以聯外。像是從大華要到前一站的三貂嶺，只能行走幼坑古道。幼坑是比大華更大的聚落，但在礦業結束後已經滅村，遺留房舍在山間。兩站間居然沒有平行於鐵道的車道，這在整個臺鐵路線中是極為罕見的狀況。平溪線由於觀光興盛，每天有「多達」十餘個往返，使得大華站的「祕境感」稍微扣分，但整體而言可說是全臺灣最有祕境氣氛的客運站了。

南迴線：枋野

臺灣由於公路系統發達，以臺鐵車站而言，幾乎沒有公路到不了的車站。唯一例外是三貂嶺，但其實公路就在基隆河對岸而已。真正讓人覺得難以到達的車站，公認是南迴線的枋野站。不過，如果打開時刻表，其實找不到枋野，因為這座三等站的任務是行車管制，並監控落山風是否帶來危害，並不辦理客運。南迴線從枋寮出發，一路沿海岸往南，直到枋山告別臺灣海峽，左彎往東，向中央山脈挺進，最後穿過中央隧道抵達東海岸。從枋山到中央隧道之間，高聳又破碎的山稜，在枋山溪、阿士文溪、西都驕溪之間重重阻擋，鐵道沿線盡是高架橋和長隧道，或穿越、或上溯，如同穿針引線，在這大山與大溪床的地貌裡優雅前進。

除了芒果園和冬季西瓜田的工寮，這段路途沒有任何聚落和建築物，這在環島路線上十分罕見。從臺一線公路前往枋野站，路程超過10公里，路面多處破損，最後的溪底便道每逢下季就得涉水而過，大雨過後中斷更是家常便飯。有時火車在枋野停下來，接著就看到有人上下車，因為偏遠又難以抵達的枋野站，聯外道路並不穩定，所以車站人員搭乘火車進出還是最便利且安全的——真是如同孤島般的祕境。

臺東線：山里

雖然枋野真的偏僻極了，又有神祕感，然而它並不是客運站。在環島幹線上，最有祕境氣氛的客運車站，大家應該都同意是臺東線的山里站。山里，真的就位在山裡。卑南大溪進入臺東平原之前，右岸山腳下出現一塊難得的河階，居民在此種稻與洛神花，隔著溪對岸是利吉惡地與都蘭山，往南則是礫岩沖刷而成的普悠瑪山。原本鐵道並不走山里，而是爬到初鹿一帶，再從賓朗緩緩下坡到臺東；臺東線鐵道從762公釐軌距拓寬成1067公釐時，將陡峭的爬山路線放棄，截彎取直，改走溪邊進到山里部落，嶙峋的普悠瑪山以七座隧道穿越。

雖然東部幹線列車班次很多，但會在山里停下來載客的區間車，平日單向僅有六班，居然比支線的平溪線還少一半。若不搭乘火車，從山里到初鹿的臺九線公路距離6.6公里，雖然產業道路有點窄也有點陡，但並不難行車，所以其實開車到山里是很容易的。不過山里部落被丘陵與大溪床包夾，有如遺世獨立的山谷，還是擁有絕佳的祕境氣氛。

眠月線：十字分道

臺灣的鐵道不只有臺鐵局所營運的路線，還包含了糖業和林業鐵道，其中阿里山林鐵是最知名的「森林鐵路」，從平原地帶爬上海拔兩千多公尺的阿里山，可想而知經過許多偏遠的山區聚落，像是樟腦寮、水社寮、十字路、多林等地，都是祕境風味濃厚的山村。

阿里山林鐵在2008年中斷，今年底即將迎來盼望十多年的全線通車。這些年來，清晨帶大家看日出的祝山線列車，應該是許多人對阿里山林鐵的第一印象。半睡半醒，搖搖晃晃，外頭黑壓壓一片，途中其實經過了一個神祕的車站——十字分道。這個車站是祝山線真正的起點0公里處，眠月線與祝山線在此分岔；站房僅是一個小房間，沒有月臺，不辦理客運，不具有存在感。在列車加班的日子，像是跨年日出的清晨，工作人員就必須利用Y字形鐵道讓列車交會。通常工作人員搭乘第一班上山列車抵達，開始辦理行車，天亮後才搭乘最後一班下山列車返回。十字分道沒有聯外車道，如果不使用軌道車輛，工作人員還能利用鐵道旁的空間騎乘摩托車前往，此外就僅有登山步道經過。茂密的人造林裡，居然隱藏著重要的列車管制點，而且還會派員短暫進駐，確實是一個特別的祕境車站。

※本文出自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觀‧臺灣》第57期「鐵道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