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戰奧運摘銀牌!英國跳水王子Tom Daley鼓舞人心的故事

奧林匹克官方Instagram帳號發表貼文分享英國跳水好手湯姆戴利在場邊打毛線的畫面,並寫道「沒有湯姆戴利在場邊打毛線的畫面就不是奧運會」。(取材自Instagram)
奧林匹克官方Instagram帳號發表貼文分享英國跳水好手湯姆戴利在場邊打毛線的畫面,並寫道「沒有湯姆戴利在場邊打毛線的畫面就不是奧運會」。(取材自Instagram)

湯姆.戴利()是最知名的奧運選手與兩次世界冠軍,他於2008年以十三歲的稚齡贏得歐洲錦標賽金牌。並於2012年贏得世界跳水錦標賽金牌,以及第二面歐洲錦標賽金牌,之後他在倫敦與里約奧運都拿到銅牌。

湯姆在2021年世界跳水錦標賽中的個人與雙人同步跳水賽事都贏得金牌,之後前往東京參加他的第四次奧運,並贏得了金牌與銅牌,讓他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英國跳水選手。他是三度BBC年度青年體育人物獎的得主,以及全世界的+人權擁護者。湯姆目前和他的先生與兒子居住於倫敦。(編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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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1.6秒決勝奧運金牌:跳水王子湯姆.戴利的彩虹人生》
作者:湯姆.戴利(Tom Daely)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3年9月1日

文/湯姆.戴利(Tom Daely)

一.六秒的重要性

走向十公尺跳板的盡頭時,我往下瞥了一眼。醒目的交錯環形與「倫敦二○一二」(London 2012)的大字,從明亮的藍色池水中透上來。每一面牆上都有奧運布條,以及參賽國的國旗,我看到自己的臉出現在架於高臺上的每一個巨大螢幕中。現場的氣氛是緊張刺激的,有來自擴音系統的雜音,還有觀眾的歡呼、尖叫與掌聲。這些聲音穿梭迴盪在有著圓頂建築與波浪形天花板結構的倫敦水上中心(London Aquatics Centre),幾乎可以說是震耳欲聾。

我緩慢平穩地吸氣。空氣中瀰漫著溫熱池水所散發出的濃重氯味,場內擠滿了緊張的觀眾。我必須非常努力地讓自己專注,因為我其實緊張到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從離開跳板到落入水中只有一.六秒的時間,而我一直都知道要達到那一.六秒的重要性。

是時候了:奧運決賽,也是我畢生以來一直夢想著,並為它努力著的那一刻。

哨音吹起時,現場瀰漫著一股不寒而慄的安靜。我只聽見溫和富有節奏的流水聲,以及水流進排水管的聲音。

我非常喜歡來自家鄉觀眾的加油聲,泳池邊有一萬八千人,並且英國國家廣播公司(British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簡稱BBC)的主要頻道已經鎖定要轉播跳水。我知道自己乘載著許多人的希望,數百萬雙眼睛從沙發上、廚房與花園裡,緊盯著我,還有現場評定我跳水動作的七位評審的專注目光,但這些壓力是正面的。它像是一股全能的腎上腺素,充滿爆發力。對大部分運動員來說,在奧運場上一較長短,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在家鄉觀眾面前比奧運,是少數人才會有的經驗。我知道自己非常幸運,我只需要好好地享受當下,就像父親對我說的:「來個驚為天人的一跳吧!」

每一次的跳水是完全獨立的

我正準備要做六個跳水動作中的第一跳――轉體跳水。這一跳是由一系列的動作所組成,我的身體會在空中像彈力帶般拉伸成不同姿勢:我往上跳,之後移動到轉體位置以完成兩圈半轉體動作;同時我還要完成兩圈半空翻。之後,我以尖銳的身形完成最後一個空翻,膝蓋打直,身體在腰部彎曲,入水之前,我的身體就像是一顆子彈。

在奧運之前,這是我最有把握的動作,並且我知道自己會做得很好。這是我較為困難的動作之一,但我執行得十分準確到位,所以分數很高。在每一項個人跳水競賽中,總共會有六個跳水動作:向前直體跳水,當我們起跳時朝向前方;背體跳水,以我們的背部起跳入水;反身跳水,面對水池起跳並朝跳臺做反體旋轉;向內跳水,背部面向跳臺,做背後起跳與朝著跳臺做前體旋轉動作;倒立跳水;以及轉體跳水。其中,轉體跳水動作是每位菁英跳水選手都會做的。這是個我一直知道自己很有自信能得分超過九十的動作。轉體跳水一直是我選擇的第一個開賽動作,因為我知道這個動作能把我推到計分板上的前面位置。

我處於很好的局勢。

但隨著賽事的進行,許多小細節開始出差錯。我有時會過於後傾,姿勢笨拙地以側邊或肩膀入水,或是在跳水時出了差錯,四肢在空中胡亂揮舞擺動,完全不知道哪個方向朝上、哪個方向朝下。我有時會以一個全能背部入水優雅地完成動作,但也有很多時候我會扭到脖子。我的自信心就這麼逐漸消失,可能出錯的陰影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在個人賽的部分挺過了預賽及半準決賽,選手人數也從三十二人一路削減成十八人與最後的十二人。二○○八年奧運跳水冠軍馬修.米查姆(Matthew Mitcham)在半準決賽中落在慘痛的第十三名。這是絕對會發生的――六次跳水只要有一次不好,你就出局了――但我還在比賽裡撐著。我的預賽成績是我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在參加過的所有比賽中數一數二糟的,在十八個名次中排名第十五。隨著壓力上升,每位選手都比自己的最後一跳表現得還要好,分數開始往上爬,計分板上的數字也往上增加。撇開這些數字,那些稍早結束的賽事,在比完的那一刻就變得一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永遠都是進入決賽。每一次的跳水都是完全獨立的。我知道在六次跳水結束後,我要麼成為奧運獎牌得主,要麼鎩羽而歸。

我起跳,把身體轉成麻花捲,一隻手臂橫擋著身體,頭則靠著另一隻手臂做出自體旋轉兩圈半的動作,最後以一個尖銳精準的屈體動作完成兩圈半前滾翻。在我的跳水生涯裡,我必須高度警戒,並「偵測」水的狀況――我得看到一切才能計算轉了多少圈,才能知道自己的身體現在處於空中的哪個位置。我不是只朝著一個方向旋轉,而是有許多動作會在同一時間發生,我必須讓自己的身體像一個天生內建的指南針,能夠在對的毫秒時刻處於正確的位置。在那當下,我完全無法思考其他事情,只能完全專注於正在進行的事。那時的我,專注力必須高度敏銳,完全沒有眨眼甚至是呼吸的空間。整個世界在一種有組織的模糊中高速行進著。當我在翻轉或旋轉時,經常會看到其他東西――臉孔、牆上的閃光、海報,但我總能看到水;我必須能看到水,因為它是每個跳水池中恆常不變的存在。

突如其來的攝影閃光

當我旋轉並嘗試看著泳池時,被突如其來且毫無防備的攝影閃光影響,它們切斷了我的視線。我眨眼了,但在那關鍵的一.六秒裡是沒有時間讓我眨眼的。我感到十分迷惘,我的腦袋感覺像是脫離了我的身體。我落水的時間有點短,不太確定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入水時,身體不是垂直的;這感覺有點糟,我知道自己做得並不好。

當我爬出水面時,朝著我的教練安迪.班克斯(Andy Banks)打了個手勢,他能看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感受到身上的一股怒氣與不平。為了這一刻,我努力了這麼久,卻被某個人不經意地摧毀了機會。在任何跳水競賽中,觀眾都會不斷被告誡禁止使用閃光燈拍照。剛好在那一天,他們或許不了解這個指示的重要性,又或許他們不知道自己的閃光燈是打開的,也有可能是某些人的相機自動啟動了;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原因。計分板上出現了分數,是非常一致的七分,而總分是七五.六○分,這個分數絕對不足以讓我有奪牌的機會。

安迪走向裁判,不久,也把我叫過去。在我的跳水生涯以來,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直到那一刻,才不得不去找裁判。我嚇壞了。我幾乎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好像那一刻從我腦海中被抹掉了一樣――而我試著把問題反映給他。

我覺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

裁判看著我。

「我知道自己有地主國觀眾的優勢,也確實有許多家鄉的人們為我加油打氣,但這同時也是地主國觀眾的缺點,」我氣喘吁吁地說著,試著不要帶太多情緒去傳達我的論點,「他們很明顯沒有把相機的閃光燈關掉,使得我在整個跳水過程中受到極大的干擾。您能夠告訴他們要把閃光燈關掉,不要影響到其他選手嗎?」

「你有什麼要求?」他黝黑的眉毛向上揚起。

「請問我們可以重跳嗎?」安迪插話問道。

有那麼一刻,我覺得有罪惡感;現場的每個人――觀眾、在泳池另一邊的其他選手與他們的隊友,這些人全都在等我,而我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或許我應該接受自己就是運氣不好而得到這樣的結果?還是這些問題裡的任何一個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此刻的我非常懷疑自己。

助理裁判走過來,他們聚在一起討論,之後較資深年長的裁判對著跳臺做了個手勢,告訴我可以重跳。

我十分震驚,瞪大的雙眼像是就要從頭顱裡迸了出來。我從未想過他會同意我重跳。

當你跳水失敗時,會經歷一個重新打破與重建整個動作的過程;你通常得從頭開始,可能會花上好幾個月的時間。但我只有幾秒鐘。

那時真的是壓力十分巨大,但我知道自己必須去做。我和其他人一樣,付出極大的努力才來到這裡。我很快地喝了一口水,然後盡速爬往十公尺高的跳臺,在抵達頂點前,試著再走一遍這熟悉的排練過程,並在腦海裡想像了幾次我跳水的畫面。

廣播系統傳出了一個聲音。

「各位先生女士請注意。湯姆.戴利經國際游泳總會(FINA,於二○二二年更名為「世界水上運動總會」)許可重跳,他的上一跳因有人使用閃光燈攝影而受到影響。在此請您確保全程都不使用閃光燈攝影。請各位關閉閃光燈,或不要使用相機。非常感謝您的配合。」

只有幾分鐘時間就得拿出好表現的壓力,讓我有窒息的感覺。如果我之前就焦慮不安,腎上腺素所帶來的興奮感已經轉變成令人幾乎難以招架的恐慌感。現場人山人海,觀眾的雙眼看穿了我的眼睛。有些人只是揮手,並從看臺上幫忙加油;他們很明顯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很興奮能看到另一次跳水。在靠近泳池的一邊,我可以看到一些跳水隊的成員,他們將頭緊緊埋在大腿裡,以發白的拳頭緊抓著自己的耳朵,因為他們不敢看我,也不敢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每一種感知都被強烈地放大。我的心跳就像激烈的鼓聲直衝腦門,呼吸也相當急促。我試著專注於在腦中預演跳水步驟,並讓身體做好準備。我一邊顫抖著,一邊以吸水巾擦去身上的汗水與水氣,確保己不會在跳水時滑倒。我能感覺到身體的重量,以及腳掌與處在跳臺邊緣的腳趾所乘載的重量,都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我的視野突然變得銳利又狹窄,幾乎像個萬花筒;這種感覺就像自己身處在一個魚缸裡,而每個人都憤怒地敲著魚缸的玻璃。我必須竭盡所能地維持我的專注力,無論我覺得多麼難以呼吸。我知道自己不能急,不能犯下另一個完全是自己造成的失誤。我不能去想任何其他的事情。

那一刻最重要的就是跳水;我必須掌握住,否則我會崩潰。我深吸一口氣,相信自己,然後往空中一躍。

英國「跳水王子」戴利(圖)與搭檔威廉斯奪下男子雙人10公尺跳台銀牌。(圖/路透)

***

儘管在那一跳後的幾個小時,我站上了頒獎臺,脖子上掛著的奧運獎牌帶有欣慰的分量,並有著最美妙的興奮心情,但接下來幾週甚至幾個月,是我經歷過最艱難的時期。得牌的美妙時刻,為之後數年複雜的改造歲月埋下了陰影。我當時十八歲,也是剛成年的歲數,有完全的自由與獨立性。

贏得獎牌的興奮之情是難以置信的,但也出奇短暫。我在二○一二年倫敦奧運的亢奮經驗後,隨之而來的是奧運後的憂鬱潮:這股低到不能再低的低潮,持續的時間比我獲得獎牌的短暫勝利感要長得多。我重新跳水的那一刻所展現的巨大震撼,有時讓我覺得跳水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我對自己未來的走向非常不確定,也不知道這條路會帶我到哪裡,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盲目地走著,一路跌跌撞撞,希望自己能做些什麼,任何事都好,只要能遠離泳池,因為我超級恐懼。我之前磨練出的專注力開始流失,就像從我指間穿過的沙子。

二○一二年之後的日子裡,我克服了許多在跳臺上與跳臺下的阻礙。我遭受了非常痛苦與長時間的運動傷害,懷疑自己是否能繼續讓身體承受在跳水時會有的拍打、撞擊與痛楚。我曾經歷過腦震盪、手部骨折,以及讓我心力交瘁的病痛。二○一二倫敦奧運的四年後,在里約奧運,我正處於巔峰,大家預期我會贏得金牌;但我在個人的半準決賽遭到淘汰,經歷了一場非常公開的失敗。在家人與朋友的支持下,我重新振作,並在一年後以更強壯、健康的狀態重返世界游泳錦標賽,擊敗當時的世界第一。

二○一三年在洛杉磯的一次偶然邂逅,我遇到了我的靈魂伴侶,無可救藥地愛上他,這讓我決定以自己的方式在網路上出櫃。我和他結婚,並有一個可愛的兒子;我們現在是一家人,我的看法有了改變,而且做了大幅度的調整。所有這一切都是在大眾與媒體主觀又緊迫盯人的注視下發生的,而我所從事的運動卻沒有被深入探討過。

我希望這本書能夠真切地反映出過去十多年發生過的一些很重要又富意義的時刻,這些時刻塑造了我,並指引我走向職業生涯與個人方向的成功與滿足。我已發展出一條能幫助自己達成目標的路徑,並汲取許多得來不易的教訓。在這本書裡,我希望能和你分享其中一些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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