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好萊塢合製電影《台北愛之船》 原著搶先看文化差異與青春愛戀
好萊塢近年積極開發亞裔題材,製作公司ACE Entertainment買下紐約時報暢銷書榜的小說《台北愛之船》日前電影版權在台灣拍攝,原著作家華裔美籍作家邢立美(Abigail Hing Wen)以來台學中文的經歷為靈感創作出版,本部同名青春愛情電影由台灣演員Janet謝怡芬、李淳領銜主演,相當精彩可期。(編按)
《台北愛之船》小說大綱:
十八歲的王愛美,華裔第二代,爸媽偷偷為她報名「華裔青年暑期夏令營」,被迫踏上了為期四週的台灣行,學習中文和復興傳統中華文化……。
家族的期望是以醫生為志業,自己最愛的卻是舞蹈,她來到台北,跟其他ABC一樣,人人都要來一場「夏日戀情」,跳上「愛之船」,放飛自我……
文/邢立美(Abigail Hing Wen)
「嗨,妳好。立漢想要大家認識一下。隨便啦。我是蘇菲.哈—沒錯,哈哈笑的哈!是韓國姓—我祖父是韓國人。我來自曼哈頓,但我現在住紐澤西。我父母離婚,送我來這裡過暑假,但我還是來了。妳是哪裡人?」
「呃,俄亥俄。」亞洲人不是應該保守嗎?但是她好開放,而且神采飛揚。陽光在她左邊耳垂的三個耳環上閃亮,對比出我樸素的單一飾釘。她不知何故讓我想起梅根和珍珠的混合體。
「酷。」她把手肘撐在瑞克肩上當他是個大枕頭。他寬廣隆起的額頭跟柔和的鼻子讓我想起我表弟,不過他的虹膜是琥珀色而非褐色,接近他的膚色。他為什麼眼熟呢?頭型,亂髮,健壯身材……蘇菲和瑞克之間有相似處。他們的眼睛形狀,豐滿的嘴脣。
「你們是親戚嗎?」
「表兄妹,」她證實,我忍不住羨慕有個同齡的帥表哥想必有一大堆好處,例如內建的男生人脈網,讓妳單戀用的測試名單。「我們上同一所高中,我是啦啦隊長,我要上達特茅斯大學。」
「喔,酷—我也有跳舞。呃,舞蹈隊,芭蕾。」
「酷,瑞克要上耶魯—」她迷人地轉轉頭—「去打橄欖球。」她捏他肩膀假裝歡呼,「啦啦姊妹蹦吧!」
「別鬧了,蘇菲。」他在座位上垮下來,更加皺眉,看著窗外。「我們遇到尖峰時段了。」
「我放棄。」她嘆道,「連我都受不了你的悶悶不樂。」
等一下……
耶魯。
橄欖球。
姓吳。
「是你!」我脫口而出。
瑞克皺眉。「蛤?」
我九歲的時候,老爸給我看《世界日報》上的一張照片:生日只差我五天的瘦弱華裔男生,眉毛像熊一樣按照比例放大在我身邊的男生額頭上。紐澤西州的吳光明(先姓後名,光亮的意思)贏得了全國拼字大賽,當時我不知道在我的四年級銀牌之上還有另一個量級。老媽暗示,或許妳該更努力學拼字。
我們十二歲時,吳光明在林肯中心表演鋼琴處女秀。妳該多練習!多努力!
十四歲時,他用某種機械學習運算法贏得了Google科學展大獎。生物學拿B要怎麼進醫學院?我們在這地球上活了相同的年份,他卻有四倍的成就。
我告訴自己他沒有靈魂,他照指令吐出代數方程式,他的手指在打鍵盤時因為被媽媽的筷子責打腫得像香腸。
我唯一不希望神奇小子被雷電打死的一次,是他高一時放棄鋼琴去橄欖球隊坐冷板凳。《世界日報》很擔心,我父母也很傷心。他自以為是誰啊,湯姆.布雷迪1嗎?他不上大學了嗎?
我好高興。光明終於做出偏離預設路線的事情了(以亞裔移民小孩來說)。坐在那板凳上,照《世界日報》的標準是浪費時間。那是光明王朝的終結,我再也不用看到關於他的最新剪報放在我枕頭上了。
但後來神奇小子被耶魯大學徵召去當跑衛,不是最強球隊,但是《世界日報》的讀者有誰在乎呢?是耶魯啊。他再度鼓舞了我父母的自尊也害到了我。《世界日報》上另一個我有些印象的神童是自殺死掉的,他的悲傷父母用一整版他的履歷表紀念他。
「蛤?」神奇小子又說。
就是他。我從來比不上的人生丈量尺,就在面前。
「沒事,」我說,神奇小子緊蹙眉頭。
***
好吧,沒關係。我面向我自己的車窗,臉頰發熱。感覺世界突兀地古怪,彷彿我掉進了平行宇宙,充滿陌生又老派的汽車,長方形路標,公里單位的速限標誌,還有中文字。接著高架道路帶我們進入森林覆蓋的山區。綠橘色的佛塔從樹梢冒出來:方形多層次的屋頂角落有燕尾狀的飛簷,堆疊成往上漸縮的高塔。就像老爸新加坡出差帶給我那個最愛的珠寶盒,放大成房屋大小的比例。
拜託,我已經不在俄亥俄了—我不確定我有何感想。暈頭轉向,還在生氣,但也……挺喜歡。
「Ai-Mei, nıˇ xūyào tíng xiàlái zuò shénme mā(愛美,妳需要停下來做什麼嗎)?」立漢說。
「我,呃,抱歉,我聽不懂—」
「他在問妳是否需要在商店停車買東西,」神奇小子說。
我臉紅。我不需要他幫忙。「喔,呃,不。不用,我不需要。而且我叫艾佛,沒人叫我愛美。」
神奇小子用流利國語回答,轉達我的答覆,又說了些話。他甚至裝出老鳥講話的儀態—語氣變得比較謙虛與尊重。
他當然會了。
或許是宇宙的意志想開個殘酷的玩笑,在我父母強迫我來的這趟旅行中,我偏偏遇上了他們的標竿。
「如果你已經會講中文了。」—我無法隱藏語氣中的酸味—「你父母幹嘛逼你來?」
「喔,他們沒逼我。」他的琥珀色眼睛對我閃爍,「是我自己要來的。蘇菲和我在這裡有親戚,所以我們每年暑假都來。」
神奇小子選擇參加中文夏令營。無話可說。
「當然,你在劍潭的時候會不一樣,」蘇菲說,「妳呢?妳為什麼決定來?」
「我沒有。」我語氣稍微升高,「父母逼我的。」
蘇菲大笑。「呃,這裡沒人會逼妳做任何事。」
「什麼意思?」
「我們的表親參加過這個活動,」蘇菲低聲說,「最好保密。這裡沒有監督。」
喔,真的?「那麼他—」
神奇小子用示警的樣子指著立漢,他可能比外表看起來更懂英語。
「晚點跟妳說,」蘇菲耳語。
我還想發問,但我們的廂型車駛進一條車道,經過一塊寫了兩個漢字的水泥碑。在我們左方有座紅色寶塔從山上突出來,是我看過最大的。在右方有個警衛從崗哨裡敬禮,一支木槓升起讓我們通過。
「劍潭到了,」立漢宣布。
立漢用中文講話時我焦慮地望著窗外。有個點綴著大片荷葉的池塘裡冒出噴泉。我們的車子蜿蜒駛向一群有成排雙格窗戶的紅磚建築物。許多我這個年紀的亞裔美國學生在茂密灌木叢圍繞的草地庭院裡打排球,旁邊一塊岩石刻著劍潭兩字,一對穿紅旗袍的新娘和西裝新郎在接吻讓攝影師拍照。
「這裡是觀光景點嗎?」我問道。台北一定有更漂亮的地方可以拍婚紗照吧。
車子停住。神奇小子跟著蘇菲起身,向我伸出手來。「立漢說,新郎新娘四年前在這裡認識的。」
我內心叛逆的部分想要牽他的手,看看感覺是冷是熱,但是其餘部分對他和我自己很煩躁—我又不是無法自己下車。我不理他,自己跳下車。
「酷。有多少機會?」
「有多少機會?」蘇菲甩甩肩上的黑髮笑道,「這可是愛之船啊!」
「什麼?我不記得看過資料上有什麼船的。」
「不是船啦。」蘇菲意味深遠地瞄神奇小子一眼,但他已經帶我們走到車子後方。「那是個綽號,出自以前的電視影集。請列入稍後說明清單。瑞克,我們先去市場吧。」
「妳去吧,」他說,「我得找公共電話。我答應過珍娜一降落就會打給她,現在已經太遲了。」
「珍娜。」蘇菲怒道,「你應該跟艾佛交往,」她又說,嚇了我一跳。「看,她超適合你的—你打橄欖球,她會跳舞。」
神奇小子翻個白眼。「珍娜是我女朋友,」他告訴我。
喔。
原來他有女朋友。
我猜在我的想像中,神奇小子總是獨來獨往。就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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