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瑜鳳／繼承篇：基因決定我愛你？

基因破解後，可以「訂製嬰兒」嗎？

全家出門逛街，媽咪看到一件漂亮的外套，「我們來穿母女裝。」媽咪揮手要妹妹一起來試穿。

「才不要！」妹妹立即拒絕。

身為母親最大的夢想，就是跟女兒穿一樣的衣服，然後聽朋友（或路人）誇讚：「哎呀，這是姊妹吧！」就算明知是假也會當成真的，開心很久。（至於爸爸曾在帶妹妹出門時被誤認為是阿公帶孫女的事，就隱惡揚善不寫出來了吧！）（但我還是寫了……）

爸爸趕快勸說妹妹：「母女裝，可對照，令其形之益美也！觀者更悉其美容之所由出也。」

妹妹回了爸爸一句：「可以說白話文嗎？」

「爸爸是說，基因決定了妳像我，接受吧！」媽咪解釋。

「每次都說是基因，我的數學不好，就是遺傳妳。」妹妹忿忿不平地抗議。

「吾人數學頗佳矣！」爸爸繼續賣弄。

「我可不可以選擇只繼承財產，不繼承禿頭？」哥哥無奈地說。

「我為什麼沒有媽咪的高挺鼻子，卻有爸爸的小眼睛？」妹妹也挑剔。

客氣一點，小孩們！爸爸媽媽可不可以訂做一個完美的小孩呢？利用基因科學，好像逛超市一樣，選擇高智商、外貌美麗、健康無疾病的基因來構成我的孩子呢？

「媽咪，科學電影看太多了喔！」妹妹警告。

「人類基因組計畫（Human Genome Project）於2003年成功繪製人類基因圖譜，完成92%的人類基因體序列。」爸爸解釋，「依據基因定序技術，其實真的可以預防許多遺傳性疾病。」

如果預知自己有無法醫治的遺傳疾病

媽咪看過報導，基因檢測可運用在風險預測、診斷、治療，例如了解潛在疾病的風險、及早進行預防措施、協助正確診斷罕見疾病、配對合適的癌症標靶治療及免疫治療等等。

「記得多年前，好萊塢女星安潔莉娜裘莉因進行癌症基因檢測，發現有基因BRCA1及BRCA2缺陷，是罹患乳癌、卵巢癌等高風險群，決定預防性切除乳房及卵巢，引發癌症基因檢測的熱潮。」爸爸說。「但是，並非人人都願意公開自己的基因檢測結果。」

「結婚前可以要求對方一起去做檢測嗎？」哥哥問，「如果發現不可避免的遺傳性疾病，會不會影響共組家庭或是生育下一代的意願呢？」

咦？哥哥馬上舉一反三，難道是最近有了對象開始考慮成家問題？

「媽咪，妳想太多了，我只是在想保險公司是否會拒絕承保？這是基因歧視的問題，我在進行學術性的討論。」哥哥辯解。

「假若情況並不是像乳癌一樣能夠治療的疾病，而是無藥可治的遺傳病，例如亨丁頓舞蹈症，情況又會有不同嗎？」媽媽提問。

「如果是我，罹患不治之症，我寧可不知道。」妹妹的個性是縮頭烏龜，不想面對事實。

這也要考慮個人的承受能力，有些人知道了反而產生憂慮或不安。但是基因資訊不只是個人的特徵，「如果疾病涉及家族性遺傳因子，處理不當也會引發隱私權的問題。」媽媽提醒。

醫學進步是人類的福祉，但是倫理與醫學的界線，不免經歷一些痛苦的拉扯與道德的挑戰。

醫生也肩負的「優生學」責任

「以前的觀念重男輕女，所以法律特別規範禁止醫師過早透露胎兒的性別，」哥哥說，「若透過基因檢測，預先得知胎兒會罹患某些疾病，該怎麼辦呢？」

我國的《優生保健法》規定，懷孕婦女若有醫學上理由，足以認定胎兒有畸形發育之虞者，可以自願實施人工流產。甚至經診斷證明患有礙優生之遺傳性、傳染性疾病或精神疾病者，可以實施人工結紮手術（《優生保健法》第9、10條）。

「如醫生發現病患因為有礙優生之遺傳性、傳染性疾病或精神疾病的病患，還必須將實情告知患者或其法定代理人，並勸其接受治療。」媽媽解釋，「如果無法治癒者，認為有施行結紮手術之必要時，應勸其施行結紮手術。」

所以醫生也負有「優生」的責任。

「可是這個『優』是什麼呢？誰來決定『優』的定義？」妹妹很疑惑，「每個生命都有其獨特性啊！」

所以啊，《優生保健法》是希望適當地使用產前遺傳診斷的方法，將醫學技術用在預防重於治療、生育保健的目的上。

「媽咪懷妳的時候，就有用羊膜穿刺做一些檢查。」媽媽解釋。但醫學仍有它的極限，生命的奧妙是無法全然預測的。假使父母雙方都有隱性的遺傳因子，有時候也會產生不可預期的結果。

「人工生殖醫學的目的，應該是促進生育，而不是訂做完美的下一代。」媽媽感慨，「植物及動物可以改良，但人類的生命不只是單純的延續而已，沒有誰比誰優秀，更沒有人可以憑一己之意決定下一代的模樣。」延續生命的意義，也要保有生物多樣性，無論自己承受什麼基因，都應該發展出屬於自己的樣子。

媽咪打開皮夾內的照片，是阿嬤抱著妹妹的三代合影。「大家都說我們像同個模子印出來的。我最喜歡聽別人這樣說了，可是我沒有阿嬤十分之一的能幹啊！」媽咪雙眼有些模糊起來。

「媽咪，好啦！我們一起去買那件衣服。」妹妹突然很體貼地說，「可是我不確定有沒有妳的尺寸喔！」

可惡！這麼刻薄的個性，到底是遺傳誰的基因？

●關鍵思考：優生保健的目的，應該是促進生育，而非恣意選擇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