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卸下抗拒被碰觸的鎧甲

「好多人哦。」四十五歲的小波背著鼓鼓的背包，擠在捷運車門邊說道。我小聲叮嚀：「往裡走，手抓好吊桿。」小波順從照做。

這個兒時非常抗拒被碰觸的自閉兒，只要有人靠近，立刻挪動身體「保持安全距離」，每次從擁擠的公車下來總會哭鬧不休，讓全家苦惱不已。此時雖被人群緊緊包夾，卻能夠自在地站好，不再閃躲。

小波三歲時，我們把他送去剛成立的「第一兒童發展中心」接受早期療育，特教老師為他擬訂一個「減敏感」的訓練方法，其中一招是洗澡時，用毛巾擦拭全身。

我依照老師建議，每天幫小波洗澡前，在澡盆中放進橡膠鴨、小水瓢、漏碗等玩具，並以錄音機播放他喜愛的兒歌等「增強物」。

「小波，來洗澎澎囉！」看見盆裡的玩具，小波急忙拉扯下衣服，開心叫著：「鴨鴨漂漂！」我用較柔軟的乾毛巾輕輕從頭到腳反覆擦拭，他嚇得大哭，拚命掙扎，我一手抓住他一手繼續擦。「乖，擦好就可以下去玩水囉！」母子倆奮戰了十分鐘後，小波終於可以跨進澡盆享受玩水樂。

小波用水瓢舀起水倒入漏碗，邊看水珠滴落，邊說：「下雨囉。」已然忘卻方才被擦拭的恐懼。

每天勤加操練，三個月之後，他不再強烈抗拒，我改用較粗糙的毛巾，力道也慢慢加重，小波的敏感度以極緩慢的速度減輕。

一年後從擁擠的公車下來，他竟然沒有哭鬧；緊繃的神經鬆解了，開始可以接受家人擁抱，在引導下會主動抱人；說話從單字、兩三個字的詞進步到能說出完整的句子。

特殊的孩子需要特別的訓練方法，很慶幸我們及早獲得解方，耐心帶小波接受早療，讓他卸下抗拒被碰觸的桎梏，長成溫和有禮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