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佳／我縮水了

那天傍晚，我探身往洗衣機內部撈取底部的襪子，正巧兒子進門看見，連忙跑過來，抓我肩膀扶我起身，「嚇我一跳，我才進門遠遠瞧著以為妳栽進洗衣機了！」我笑回：「沒事！免驚，大概是呷老倒縮，最近總覺手似乎變短，得全身探進洗衣機才撈得到沉底部的衣物，縮水了！」兒子笑著安慰我：「沒這回事，妳依然高䠷漂亮！」我白他一眼，母子相偕進屋閒聊。

其實在邁入七十大關後，操作家務時，常有力不從心之感。像摺棉被，以往雙手俐落一張再放下，被子服貼平鋪床上，順手擺成三片方便收摺，可如今兩手一張，竟無預警跟著跌坐，怎回事？肌無力嗎？手勁已不知不覺減弱嗎？只好蹲著由上而下，一步步抓平再摺，逼著我面對身手已不像從前那麼俐落的現實；換句話說，我得承認已老去了。

還在上班時，日子過得緊繃，幾乎是天亮出門天黑入門，鄰居都不認得幾個，卻忙得精力充沛，步伐迅捷，頭髮烏黑亮麗，不知老之將至。退休之後生活節奏放緩，悠哉度日，豈料頂上白髮竟一根根直冒，才沒多久已然灰白夾雜，老態畢顯。儘管疫情期間口罩遮掩些許老態，但上公車後，赫然察覺車頂橫桿有點搆不到，明顯示現，隨著退休老化，身形也偷偷縮水了。

現在搭捷運若博愛座有空，我心安理得就坐，如同兒子所說「老弱婦孺」我已占了三項，博愛座本是為我們這些老弱設計的，坐吧！再說快速車行中萬一跌跤，傷筋動骨可不得了，老骨頭復元慢哪！有年輕人見我上車立馬讓坐，我定感恩道謝後坐下。我始終認為凡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所及的事，應盡力完成：超出能力所及，何妨妥協接受援助，千萬別給別人和自己惹麻煩，更不應存倚老賣老的依賴的心態，這是我輩年長者應有的基本修為。

生老病死本是自然常態，企圖抵擋或改變，根本徒勞無功。然有形的外貌體能會縮減，無形的內在智慧卻不能任其萎縮，要隨著時光消逝而與日俱增，所以如何成為一個有內涵雍容大度的長者，是我現在正努力追求的生活進行式，絕不淪為會遭人鄙視的「問題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