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爾/芥香菜的回憶

芥香菜的回憶。圖/Sonia
芥香菜的回憶。圖/Sonia

秋冬時節是芥菜的盛產期,在市場見到幾處菜攤上擺滿碩大的芥菜,想起我與婆婆之間的廚房記事。

婆婆愛乾淨,怕廚房油膩不愛下廚,公公退休後便接手採買及掌廚一事。每次回婆家,見婆婆端坐客廳,公公在廚房忙,與婆婆寒暄問候幾句後,起身走進廚房,探詢公公是否需要協助?廚房一向是翁媳兩人在忙,無形中阻隔了我與婆婆的距離,婆媳間止於禮,一直不很親。

公公往生後,婆婆獨居數年,開始過起自己買菜煮食的生活。有一次,婆婆打電話來問我,為什麼她煮出來的竹筍湯是苦的?我也有過煮筍湯失敗的經驗,知道婆婆的問題可能出在水溫上。我告訴婆婆:煮竹筍要從冷水開始煮,煮出來的筍湯才會甘甜。這是婆媳倆初次探討烹飪話題,也漸漸成為日後彼此談話的重心。

有回與婆婆聊到對蔬菜的偏好,夏季的苦瓜及冬日的芥菜都略帶苦澀,是我不喜歡的種類,卻是婆婆的心頭好。許是婆婆為降低我對芥菜、苦瓜的排斥吧,說起有位菜販曾口頭傳授料理芥菜雞湯的美味撇步。方法很簡單,先將芥菜梗汆燙降低苦味,接著汆燙雞肉、去除雞肉血水,再將雞肉與薑片放入鍋中,倒入適量的水;水煮開後,轉小火續煮,最後加入汆燙過的芥菜梗,再煮數分鐘即可食用。

聽完婆婆流暢地說明步驟,我提議改日也來試做看看吧!幾天後,婆婆來電表示她上菜場買了一隻雞腿及芥菜回家,如法炮製煮了一鍋芥菜雞湯,要我回去嘗嘗。我恭敬不如從命地去喝雞湯,果然,芥菜沒有苦味,湯頭非常鮮甜好喝,讓我對芥菜改觀不少。

這是婆婆初次在兒媳面前展現廚藝端出作品,成效不差呢。但婆婆對烹飪沒興趣,也沒自信,平時煮食是愈簡單愈好,我們不常遇到婆婆為家人煮食的機會。再後來,婆婆生病搬來與我們比鄰而居,日常生活需要家人協助,完全遠離了廚事。芥菜雞湯是婆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美味料理,在我心中成了絕響。

前年婆婆移居天國,我有時不免回憶起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尤其不愛煮食的婆婆,為憎惡芥菜苦味的兒媳下廚烹煮芥菜雞湯一事,更是常駐內心。這鍋蘊涵婆婆心意的芥菜雞湯鮮美甘甜,汆燙過又吸飽雞湯汁的芥菜不再苦澀,還帶著淡淡的蔬食清香,很像婆婆與我之間的情誼,由苦澀轉為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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