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心／屋頂有樹的老屋

老爸有一棟屋頂長了樹的房子，四年前因有公安疑慮被檢舉，已八十四歲的老爸不知如何處理，便委託我幫忙。當我走進這棟兩層樓的房子時，感覺十分陌生，這是爸爸的公司，雖然離老家很近，我卻幾乎沒有來過。

我唯一有的印象，是國小時在一樓看過好多一包包堆疊的紙張，我曾像青蛙般，一蹬一蹬地跳到紙堆的頂端玩耍；也看過比我高大的裁切機器，員工叔叔的腳一踩，裁刀便俐落地把紙張劃開。那是爸爸的事業中心，從早上忙到下午或晚上，中午會回來匆忙吃個飯，就馬上再到公司去，晚上偶爾要應酬到很晚，媽媽在缺人手時也得去幫忙記帳看店。

二十幾年無人居住，牆壁剝落、門窗破損，頂樓沒有蓋鐵皮，可能是鳥兒排泄帶來的種子，竟長出一棵高大的菩提樹。花了不少錢找人砍樹，並在根部撒了鹽巴，然而菩提樹的生命力很強，很快又長到和五層樓的鄰棟一樣高，更蔓延成一片小樹林！今年再度收到區公所的公文，有人反映屋頂樹木枝葉茂盛，影響到隔壁的房屋，便再次找人處理。老爸原本堅持不賣這棟房子，或許是年紀大了，面對這些檢舉感到有壓力，考慮把房子賣掉。

老爸告訴我，這間公司是他三十九歲時買的，員工最多時有十位，用兩輛貨車載紙張到印刷廠和文具店，生意忙碌時，他回家吃中飯只花十分鐘，吃白飯配開水，只為填飽肚子。近五十歲時，因為許多同行倒閉，他擔心血本無歸而結束此生唯一的事業。也曾出租給餐飲業十幾年，轉眼間二十多年過去，屋子已如此殘破滄桑。

今年的砍樹工程，歷經了最熱的夏天和四個颱風，幸好順利完成，我們都鬆了一口氣。我想，這棟房子因為那棵樹，讓老爸擔心以後會變成子女的負擔，而改變他根深蒂固不變賣房產的觀念，年老的他願意學習斷捨離，讓我十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