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純綉／交代

母親今年八十六歲，身體硬朗，幾年前開始，陸續對子女有所「交代」。她表示，如果有天需要旁人協助生活時，即啟動她的存款請看護，子女擔任副手，因為我們也都有歲數了。

每當耳聞或媒體報導臥床多年、失去意識、依賴呼吸器維持生命的案例時，母親便正色叮嚀，「走得俐落，不纏眠病榻」是她人生終極目標，健保卡已登記DNR，在緊要關口子女能依照她的心願實行，她的人生就圓滿。

儘管有祖墳，但母親屬意離住家不遠的納骨塔作為她另一國度的家。她吩咐當她離世時，除了通知她的手足外，不對外發喪，也不辦任何形式的喪禮，悄悄離開最能說明她喜歡清淨。

有一回電視正介紹馬特洪峰下的策馬特，母親高興地說那不是二十年前我們共遊的瑞士嗎？話鋒一轉，她悠悠道來，說她自小貧窮，識字不多，託子女及眾人之福，搭高鐵、乘飛機，享受現代化的便利，遙遠的瑞士都曾遊歷，這一生好滿足，哪天過世了亦含笑九泉，「你們要用平常心辦理我的後事，各自好好生活、身體康健，我在天國也歡喜。」

母親的「交代」蘊含了她對子女的殷殷愛意，更有如燈塔引導初老的我，坦然面對老化及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