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斯／尋牙記

食畢，潔牙，忽覺口內一物掉落。啊，假牙掉了！慌忙置入透明夾鏈袋中，與健保卡放在斜背包內的同一格，急奔牙科診所。

診所大門敞開，先掏出健保卡，候診室無人，大喜，以為事情可立刻解決。掛號小姐說醫生臨時有事，要中午才來，可先去辦別的事，十一點再來，健保卡先放在這裡，算是預約。

該日適逢長輩前往彼岸，只得先至告別式現場，從斜背包裡拿出白包，收取小毛巾，拿手機、收手機，小背包開開合合無數次。一番拈香鞠躬，繼之走往火葬場送長輩最後一程，而後急赴牙科。

正要拿出假牙交與醫生，翻包倒袋，遍尋不著，急如熱鍋螞蟻，汗水涔涔。醫生問，來牙科前去過哪些地方？可能掉在該處，可沿路尋找。不好說去過殯儀館，便說我去找找看。明知此舉誇張，而且就算假牙果真落在那兒，恐已被無數雙腳踢至天涯，但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於是，人人望之卻步的地方，我在短時間內連去兩次。式場正準備進行另一場告別式，場面備極哀榮。我滿地找牙，卻被誤當追悼者，不知是誰遞給我一柱香，推我去靈前上香。我有口難言，只得以崇敬之心向往生者致歉，打擾了，我來找牙，不料陰錯陽差地被推來上香，也算有緣，並祝祂一路好走，往生極樂。

式場尋牙未果，我藉口上洗手間，速速離去，往火葬場奔去，希望有所獲。工作人員大概覺得我眼熟，問我怎麼又來了？我說來找牙，他一愣，我自知很難解釋，只得放任他腦袋布滿問號，獨自繼續在火葬場低頭巡視。耳邊傳來陣陣「火來了，快跑！」的呼喊聲，我的內心也跟著呼喊：「我來了！假牙你快出現啊！」但未獲回應，心想，這下得破費再做一顆了。

垂頭喪氣回到牙科，醫生苦笑以對。這時，門口傳來一名婦女的罵聲：「叫你不要在地上亂撿東西，你還撿，這小孩真的講不聽！」

小孩以稚嫩的嗓音說：「馬麻妳看，這袋袋裡裝的是什麼？」

然後就聽見婦女說：「啊，不知道是誰的假牙掉在門口。」

「是我的假牙！」我高興到幾乎要跳起來。

終於尋回假牙，眾人拍手稱慶，想必是拿健保卡時掉落，我卻捨近求遠到處尋覓。真箇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牙」卻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