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鸚鵡鵪鶉小白文鳥/遙望吳靜嫻、李麗華與趙雷

遙望吳靜嫻、李麗華與趙雷。圖/Mizu
遙望吳靜嫻、李麗華與趙雷。圖/Mizu

她在歌廳的地位如日中天

考上高中的那個夏天,開學還早,可家裡窮,沒唱機、沒唱片、沒錢看電影,就天天收聽「正聲廣播電台」,中午十二點到下午三點的「我為你歌唱」節目。頭一個小時雪華主持(後來她與霜華出國演唱,從此由台灣歌壇銷聲匿跡)。第三個小時吳靜嫻主持。吳靜嫻是「正聲」歌唱比賽的冠軍,但顯然是新人,第三個時段吃虧的是一首歌在前一、兩個時段有人點播,電台的歌星也剛唱過,今天就不能重複再唱了。

吳靜嫻是三位主持人裡最認真、最仔細展讀聽眾來信的,最誠懇、最體貼回答提問的。這讓我縱然沒見過她,也情不自禁欽佩,想要不感動也難。更何況她歌聲優美、歌喉頂尖,怪不得她一路從「台北大歌廳」、「日新大歌廳」、「麗聲大歌廳」的駐唱大紅大紫,躍升為「國之賓大歌廳」的駐唱,李小梅與姚蘇蓉成了陪襯。

咦?我怎麼會知道她在歌廳的地位愈來愈如日中天?我家窮得去不起歌廳,少年能否去那個場域我也不知。但,窮孩子有窮孩子的管道,就像我沒錢觀賞《森林木落風瀟瀟》、《同是天涯淪落人》、《卿須憐我我憐卿》、《大江山酒天童子》……這些電影,也能熟記片名,全靠翻看人家扔棄的舊報紙。

見到吳靜嫻是高中以後的某一年,香港華語電影圈高顏值的超級巨星李麗華,難得一回前來台灣,正聲公司便邀她到電台小聚,並安排旗下歌星們與李麗華相見,還允許粉絲們追星。

在那個年代,唯獨台北市才有「市公車」,我得先從板橋搭乘久久方才一班的「公路局」汽車在萬華下車,換搭9路公車,才能抵達台北北區的「正聲廣播電台」。那天,在電台門口,寒風中,大家見到了歌后吳靜嫻,也目睹了影壇巨星李麗華。

如果沒記錯,兩位巨星都跟我們同樣站著,很陽春,與二十一世紀大咖華麗登場,大相逕庭。

一些年後,林福地導演慧眼識真才,力邀吳靜嫻主演電視連續劇《星星知我心》,卻沒讓她演唱主題曲。我起先為她抱屈,但想想楊德昌電影《海灘的一天》的張艾嘉與胡茵夢、王家衛電影《阿飛正傳》的潘迪華,這些歌星在電影中同樣全然不唱,這反而讓吳靜嫻能在演技上深耕、專精。

巨星的體貼教我畢生難忘

台灣的金馬獎三十周年,李麗華與趙雷都來了。那一回,李麗華近距離一路走來,沿途大批攝影記者守候。她經過我面前時,見我相機鏡頭對著她卻沒有立刻按下快門,她非但沒有被我一頭瘋亂長髮嚇到,反而特地多停留片刻,方便我拍攝。那敏銳、那體貼、那慈惠,教我畢生難忘。我心術不正,採訪趙雷時,請他談談合演《一夜風流》(宋存壽編劇)的李香蘭,還有合演《深宮怨》(董小宛的題材)的尤敏。採訪李麗華時,問起電影界王不見王的年代,兩位超級巨星尤敏與李麗華為什麼能夠破例合演?(也因而在那段清一色黑白印刷的歲月,她倆同框的彩色照片從許多刊物的封面到耶誕卡,爭相刊載!)我還問到李麗華與二次大戰期間,同樣影歌雙棲的巨星李香蘭的互動。最後,我請求趙雷,與我貼在牆上、彩色影印放大的《一夜風流》、《深宮怨》、《武則天》(趙雷與李麗華合演)劇照合影。

再往後,2010年我出版的書需要刊載尤敏、李麗華、李香蘭、吳靜嫻、莫少聰的彩色照片,想起幼年買過一張吳靜嫻彩色照片的耶誕卡,欲做轉載,便趕緊向王祖壽老師求助,電話聯絡到吳靜嫻。她大方表示那張照片我可以刊用,而那段對話也成了我與她唯一一次的「交談」,而且並非當面。

身為影迷、歌迷,我只想遠距離看偶像的才藝,不想貼近去干擾。對待楊德昌、蔡明亮,我也是這樣。至於莫少聰,每次他站台的客戶在報上大登特登,廣告宣布時間地點,我都會趕去,偏偏結果皆因故延期。反而是沒登或來不及刊登廣告的那次,他出現了,我不知道此消息,因此錯過。

此外,少年時代亦曾驚豔過林沖於趙雷主演的電影《危險人物》裡的裸舞。無奈多少年來總是跟他擦身而過。綿延了半世紀,方才有緣向他訴說。

看來,有時候,追星能圓夢,還得兩造都健康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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