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孟昌/「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很難嗎?」
生活不難,但要「好好」,真的不簡單。
所謂「好好」,關乎你的「期待」,如果「期待」太高,「好」日子就很難來臨。然而,現代人的困境是,有時生活連「飢來吃飯,睏來眠」都難以達成,非得搞到三餐不定、身心俱疲,才有在幹大事業的感覺。
以前在職場的時候,主管最喜歡做的事就是開會。開會若用來解決問題便罷,偏偏他喜歡用來「調教」下屬。明明是一個人的問題,他非得把所有人都推進漩渦裡攪和,結果,調教變成批鬥和羞辱,開會時間拉長到三小時起跳,也就成了家常便飯。
由於開會時間太長,常可見他從包包裡抽出保鮮盒,拿出裡頭的包子或吐司,便在會議中啃食起來。心想:「這應該是他的早餐吧?」不料,等時間過了中午,大家早就飢腸轆轆,準備去吃午餐了,會議仍沒有要結束的跡象,大夥兒只能繼續看著他一邊大啖他的早午餐,一邊訓斥著某人的「螺絲」鬆了。
他希望大家的「螺絲」都拴緊,所以全辦公室的人也就變得跟他一樣,常常三餐不定,即便下了班還無法放下工作。深夜時分,有同仁收到他的來訊,詢問或交代工作事宜。至於休假日,在線上收到他的私訊,或接到他的急電,也就見怪不怪了。
有位同事喜歡在社群網站上分享休閒生活,有時去打球、有時去吃美食,這似乎觸犯了主管的「禁忌」:「怎麼可以有人這麼閒?」於是大家紛紛私下提醒:「你的悠閒不能被主管看到,在他面前一律要裝忙,懂嗎?」
原來,幹大事業的人,最介意員工沒跟上他的節奏。只見同事感嘆:「工作之外的時間,想『好好』生活也不行,他會不會管太多!」或許,主管認為的「好好」,跟我們想的不同,由於「道不相同」,後來我們先後走上了離職一途。
離職四年多來,斜槓的工作狀態,讓生活增添了更多彈性和選擇,也讓我不斷反思「好好」生活的定義。即便在工作或生活上,找回許多自主權和自由感,但夜闌人靜面對自己時,仍無法百分百認可這個決定是「好」的。
我想,那個自我懷疑的部分,來自於我依舊用過去職場的角度和尺規,審視和批判自己,以至於在選擇「做自己」之後,內在時不時有個聲音會站出來批評指教:「必須要符合高層人士或社會的期待,才是有價值的人生。」
活到將近半百,何謂有價值的人生,若還需要別人點頭、認證,也算是白走一遭了。
我記得前主管的記事本上,貼著「好好吃飯」四個大字。位高權重,竟連這生活的基本需求都無法滿足,平凡如我,即便粗茶淡飯,想來也比他「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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