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a維拉寫寫字/未來一直來一直來,我們一直走一直走
那一年,父親開車送我住進精神科病院。他見白的頭髮,刺得我好痛。
我從校園到出社會,磕磕碰碰,求職總是不順,父親沒說什麼,默默地繼續上班工作養家活口。我總是跟母親訴苦,跟父親接觸的時間不多。但需要司機的時候,父親總是義不容辭。
當我決定辭掉工作回到校園讀研究所,沒跟父母商量,一讀就讀了五年,同時修學程和碩士學分的壓力,我還能頂得住,一邊遵守簽訂的「不可在外有全職工作」的切結書,一邊當指導教授的兼任助理。
然而,當我需要為了指導教授的研究計畫溢報金額,良心不安地在家中用尖銳的聲音跟父母傾訴時,媽媽說:「大家都這麼做,金額小沒關係。」父親難得說話了:「不是我們的東西,我們就不要拿。不是多跟少,而是有沒有。」爸爸穩重低沉的聲音和簡單明瞭的言語,使我對他的尊敬油然而生。
後來我碩論寫不出來,指導教授表示研究生應該要有自己的研究計畫和想法,拒絕將他的計畫分給我。我愈是想畢業,愈是痛苦。神經敏感的我想到學程和碩士畢業證書兩邊都會落空的可能性,我的焦慮和憂慮爆發了。
我開始莫名哭泣,甚至有輕生念頭。
雖然有就醫,病情仍愈演愈烈,平常工作上班下班的父親也感覺到了。到最後我甚至出不了門,還要父親載我去研究所辦理休學手續,以及,住院程序。
因有自傷的意圖,我住進了精神科病房。在病房時,想起父親是二二八遺族,家道中落,他從嘉義流浪到台中來打拚,好不容易成家立業,我還記得他父母雙亡的時候,小小孩的我們一起去祭拜,幼小的我從爸爸的表情當中,知道他很難過。想著想著,半夜在病房裡哭了起來,叫著「爸爸、爸爸」,被護理人員關切。
沒多久,一個白天的下午,護理人員通知有訪客來探望我,我以為是母親,沒想到一到外面走廊,見到是父親,驚訝了。我們對望無語一陣子,然後我開始哭泣,我哭著對父親說,為什麼我沒有遺傳到他的堅毅性格,我說起他的人生,這麼多的磨難,他是怎麼過來的。父親操著台語說:「就是都不要想,一直走一直走!」
我出院,辦了退學之後,病情好轉。父親來探病時說的話,還一直環繞在我的腦海中。
未來,一直來一直來;我們,要一直走一直走。
我的父親從不對我說什麼怨天尤人的話。與母親相較,我對父親的感覺還是生疏的,然而,現在我知道,不論遇到什麼事,只要一直走,生命一定還會有出路,這是父親給我的最大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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