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惠昭/有時候花有時候鳥:那些丟了的花

施丁草,也許我一生只能看到它一回?今日登場/蘇惠昭
施丁草,也許我一生只能看到它一回?今日登場/蘇惠昭

絲柱蘭,它太微小,看不見的存在。今日登場/蘇惠昭

那真的可以寫成一本書,關於丟了的花,尤其是野生蘭花。

丟花系列故事裡,有我個人的版本,也有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的版本,我們都心知肚明,有人在挖花、移花,為了不讓別人拍到花而剪花,為了拍照把花弄到伸手可及的位置,然後拍完後就不管了。天災、除草和整治工程,更加是摧毀野生族群的殺手。

然而人人都說熱愛大自然,需要大自然。

看花的人,以我來說,始於隨興,年深日久之後,腦中就會慢慢長出一張地圖,標示著想看到的花、分布地點,以及開花時間,總是自動略過所謂可徜徉可打卡的花海,打卡景點。園藝花美則美矣,但缺少野生野長帶來的感動力量,而那正是痛苦的開始--有的花一旦錯過就是一年,有的花一期一會,有的花跋山涉水走到花點,消失了。

要怎樣的幸運加上多猛的勤勞,那朵你夢想中的花才會出現在眼前,而且在最美的時候呢?這是我第一次遇見絲柱蘭的心情。

被列為幾近滅絕的施丁草丟了。那年我在大武崙砲台找到它們,新鮮肥美的一個小族群,當下列為「每年必訪」,然而第二年來,第三年再來,我連繞三圈,連一個植株都沒發現……

生育地並沒有改變,答案只有一個,被連根挖走了。

圓唇伴蘭的故事是這樣,四年前在谷關的山徑,我第一次看到人稱「微笑的長頸鹿」(唉我看不出來)的它,數十植株分布在一兩百公尺內,搖曳在夕陽的斜光中宛若天使招手,這樣的族群夠安全了吧?錯,今年花期,某位花友沿著山徑找到植株二十多,回程時候,遇見一對男女,手上握著一大把,對,圓唇伴蘭,一株都不剩地,拔光。

罄竹難書。魯壁山的紅盔蘭在冒出花苞之後,被挖走。德芙蘭步道的附生蘭大蜘蛛蘭,整棵樹樹皮被刮掉。北橫的白鳳蘭,被當雜草除掉。李棟山的黃花根節蘭,初開花就遭集體處決。絲柱蘭的棲地,被太多人類踩踏的緣故,面目全非。據說連台大山地農場復育的一葉蘭都有人採摘。我認識一位林務局退休老師告訴我,他的蘭點,只要是低處的,如今一個都不剩,要看某些花,只能飛往懸崖峭壁,人跡難至之處,這我只能宣告放棄,除非長出翅膀。

丟花故事裡也有光亮,很多落難的蘭花被救了回來,觀霧就有一個堪稱落難蘭花的庇護所(這裡的撬唇蘭也被偷……);曾經在蘭嶼路邊田間處處可見的紫苞舌蘭因為人為採集加上棲地崩塌,族群不保,特生中心把它們從原棲地帶回實驗室繁殖,已重新種回原棲地。

至於和我有關的澤珍珠菜,在我發現它的那片棲地已全面偃旗息鼓,連附近的綬草都找不到了,所幸林試所復育成功,在地人士也移走了一個小族群,就讓它們在某個安靜無人的所在,好好地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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