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紹宇／《關於愛的練習》：別忘了，你值得被愛

愛，在不同時代有著迥異課題。曾經，我們練習如何熱烈地愛人，如何成為一個稱職的愛人；如今，我們練習如何理解自己，愛自己。這場關於愛的練習，讓我們收回總是投射他人的目光，轉而觀照自我。

挪威導演莉莉亞．因戈爾夫斯多蒂爾（Lilja Ingolfsdottir）首部長片《關於愛的練習》（Loveable）帶有獨屬北歐的冷調，但飽滿情感自開場即緊抓觀眾目光。猶記當年驚豔四座的《世界上最爛的人》，刻劃現代女性「三十而不立」的寂寞與困境，這次《關於愛的練習》則將焦點移至婚姻中的女性。一見鍾情看似完美，可難道從此幸福快樂？巧合的是，二部片皆來自同位製片人，看似剖析人生不同時期的角色，卻帶來同樣犀利精準的人性洞悉。

電影圍繞已屆不惑的瑪利亞，與前夫分道揚鑣後，她結識心儀對象西格蒙，兩人一拍即合，認定對方就是那個遲來的「對的人」。轉眼七年過去，這段婚姻卻依然面臨崩潰邊緣。關係因育兒瑣事、家庭分工而動搖，也在爭執中磨損。男方渴望自由空間，工作性質使他時常缺席；女方則在柴米油鹽間，被孤獨與憤怒無情啃嚙。於是相聚成為相怨，當時走在一起的原因已然消失，唯有關係裂痕，刺眼地橫亙在他們親手搭建的家。

近年來，舉凡美國的《婚姻故事》或法國的《墜惡真相》，都讓我們看見各樣婚姻場景，作品詰問婚姻價值，反思伴侶關係──詰問一詞也許過於沉甸，挑戰與探索可能更為精確。這些創作反映現代人看待婚姻的態度，進而接近理解目的。本片亦然，但它更像是藉婚姻之名，實為走向自我探索一途。

電影以兩條主線進行，一為婚姻中的母職議題，另一則是女主角面對被拋棄的恐懼。二者牽動彼此，相互影響。在一次次諮商過程中，我們隨著主角重回關係現場，尤其是那些關係變質的瞬間──拆解動作，細探語句，為何怨懟脫口而出？為何下意識排斥擁抱？溯回情緒根源，婚姻失敗責任不全然歸屬任一方，而是源自人願意妥協的程度不一。導演筆下的瑪利亞立體而複雜，她的歇斯底里讓人難以忍受，因求愛而失去自我的樣貌又令人同情，電影不將某人扁平化為反派，使觀眾皆能望見自己身影的碎片。

身處一段關係，我們可能都曾不顧一切地關注對方，但本片讓我們看見鏡中的自己，對自己說聲：「你有一顆善良的心，你可以擁有愛。」電影不對婚姻妖魔化或祛魅，即使二人走到最後還是走散，我們仍可以向自己遞出橄欖枝，原諒過去的你，原諒過去的我。

本片原文片名為Elskling，瑞典語是「親愛的」之意，而我想，它所稱呼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那個值得被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