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貓心歸宿】洛心／該如何愛他，才還得起那份重責

文／洛心

海邊是夏日的事情。

以前在溫哥華唸書時，住在海邊附近，因此常利用散步時帶著卡哇伊到海邊漫步玩水，看著她把肚子弄髒弄濕，玩丟了幾個玩具，只帶著滿車沙泥回家。

那時候卡哇伊才兩歲，而我還在與碩士論文水深火熱。

畢業後回到卡加利，一個內陸城市，卡哇伊再也沒有去過海邊。溼鹹的海風，成了過去的記憶。而大白，一隻原野的狗，更別說海了，他記憶中世界，應該只有大雪紛飛與青色草原。

搬移到了台灣之後，雖然來到四面環海的島國，夏天的暑熱讓我也不敢帶狗去海邊玩耍。對於兩隻氣溫來到25度就是夏日的北方狗，台灣的夏天實在不適合出門，因此夏天對他們來說是在冷氣房度日子過夏眠，無關海邊。

11月時，天氣終於轉涼，丈夫跟我決定利用時間，趁著涼爽的秋日，帶狗狗們出去走走。帶寵物出門，最大的課題便是規劃寵物友善的行程，從吃到住，都盡量預先準備好。

兩個人類雖然不覺得冷，依然想應景泡溫泉，因此撈啊撈，找到了位在金山上的寵物友善日式溫泉旅館。有房內溫泉，還有招待的火鍋晚膳，不必再下山尋找願意讓狗兒進出的餐廳，聽起來就是很適合我們這種喜歡沒有行程的旅人。

我們早上睡到自然醒，中午到老街覓食，吃飽喝足後，上溫泉旅館——多棒的旅行。

老街一直不是個帶寵物的好去處，一般來說假日擁擠，店家忙碌，沒有容納寵物的空間。而幸好這次疫情依然肆虐，又非假日，老街冷冷清清，店家三三兩兩。兩人兩狗剛好可以自在亂逛。

來到金山有名的海產店，丈夫嘴饞實在忍不住，上前詢問：請問我們有狗（而且還好大一隻），沒有籠子，可以進去嗎？

沒想到看似傳統的海產店，居然熱情招呼。不但可以讓狗入內，還特別安排二樓靠近角落的位置，讓我們不受打擾（也不打擾到別人）。大白搖著三十公斤重的身軀，一步一步跟著我們踩著台灣傳統洗石子樓梯，在眾人目光中，跟著前方的丈夫上樓。跟在後頭的我，每次看到這樣的情景都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衝擊：這樣一條北方的狗，就這樣跟著我來臺灣，默默地融入，默默地接受。究竟需要多信賴一個人，才能如此相信地活下去。而受此如此信任委託的我，又該如何愛他，才還得起那份重責。

吃完了海鮮（好吃，但是極度不推薦兩人來呀，我們才點了三盤料理就宣告陣亡，店裡的招牌炒麵根本不敢點，飲恨），我們沿著老街回到車上，中途還不忘買了幾個草仔粿，打算當作晚上的點心。

老街的行程比想像中早結束，我們回到車上。上山嘛，似乎太早，附近又似乎沒有寵物友善的落腳之地，正發愁時，丈夫說不然我們去海邊好了。

因此，秋日的海邊，我們驅車前往。

海邊。

絕對不只是夏天的季節，更是秋高氣爽，秋天的好去處。雖不見太陽，卻也因為如此絲毫沒有熱氣，陰天依然充滿了活力。

看見了海以及沙地，卡哇伊完全沒有猶豫，衝向海浪處，踏著海浪把自己的肚子弄濕、帶了一身沙泥（這是這次沒有玩具可以遺失了）。看著她玩耍，我彷彿掉入了一個迷幻的空間，分不清楚我置身何處，又是何年。舊的記憶湧起，新的記憶在這瞬間形成，在空間與回憶的長廊裡，我暫時迷失。

帶我回現實的，是大白開心的叫聲。

他笨拙地踩著腳步，似乎對於為什麼會「陷下去」這件事情一頭霧水，但這「陷下去」的感覺彷彿雪，卻又不是雪。我在想，這瞬間，大白是不是也在空間的迴廊暫時迷了路。而我們，是不是在那個維度瞬間相遇？

丈夫在那頭喊著，兩隻狗跟上前，大白依然笨拙但是矯健多了，我想他抓到了沙地雪地類似行走的訣竅。但是對於那片海，他依然很小心，跟著卡哇伊，稍微把大大的腳掌放入海浪掀起的邊緣，但依然不敢太過接近。

秋天，是去金山海灘的好去處。

在海邊附設的清洗處將卡哇伊沾濕的肚子稍做清理，四隻玩黑的腳掌沖乾淨。我們驅車上山。

夜，很涼，溫泉很暖。

兩狗在客房小客廳裡已酣眠。

卡哇伊睡得熟，腳在床邊踏呀踏，夢中了浪，不知道是否回到了溫哥華還是在金山。

這次我們一起回家，沒有遺失玩具，只有溼溼的肚子，腳縫間的沙。

●專欄「犬貓心歸宿」：洛心，暢銷作家，作品《小雛菊》改編為影劇《鬥魚》電視劇、電影，另著有《蜃棄樓》、《夏飄雪》、《人之初》等作品。除了寫作之外，也對寵物生命足跡頗有關注與感觸，想分享以「寵物」為主的相關議題，包含照護、旅遊、友善飯店等等。更多內容，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