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飯不是粉絲而是犯罪！病態行為求「偶像」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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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麥可．龐德（Michael Bond）

即使沒有直接的威脅性，粉絲熱情的關注依然可能會讓藝人感到困窘。在1990年代末期，音樂報刊將英國樂團「同志老爹」（Gay Dad）吹捧為英國流行音樂的救世主，而使他們聲名大噪。他們擔綱好幾本雜誌的封面人物，甚至是第一個還未發行過唱片，就在英國廣播公司（BBC）的排行榜節目《流行音樂之巔》表演的團體。樂團主唱克里夫．瓊斯（Cliff Jones）表示，他們的經歷「就像一場海嘯。感覺這東西直撲而來，然後有兩三年的時間，我們的腳都碰不到地板。完全沒辦法做好準備。」他與粉絲的互動大致上是正向的，但有些時候，某些粉絲感覺特別怪異。他記得，有個粉絲在每次演出後都會送他一個大蛋糕，而另一個粉絲則經常設法溜到後臺，堅持用姓氏稱呼他，並拒絕眼神接觸。1999年，瓊斯在日本巡演結束後回到倫敦，他進入公寓，發現有兩名女性粉絲闖入，拍下她們自己的拍立得照片，然後將之留在他的床上。他收到大量的同人小說，內容涵蓋各種幻想情境，有些是性方面的，有些是他和樂團成員扮演超級英雄。「那感覺有點太奇怪了。」他說。

如今，除了歌曲創作及音樂製作以外，瓊斯還在巴斯泉大學研究與授課，主題是社會理論，包括粉絲行為。這一角色幫助他反思在「同志老爹」的經歷，以及更廣泛而言，藝人與觀眾之間的關係。他表示，對於藝人重要的是，要意識到他們永遠無法控制自己的公眾形象，因為這很大部分並非立基於他們自己是誰，而是粉絲希望從他們身上獲得什麼。「身為表演者，你必須接受，別人對你的看法和你對自己的看法同等有效。你提供了一種社會功能：你成為一些價值觀或想法的代表，而這些想法是別人以團體的身分可能想要分享或實現的。當藝人認真以待，並反駁說，不，我不是那種人，就會對藝人造成傷害。給予粉絲一些他們所需要的比較容易，因為到了某些時候，你必須承認自己也共謀其中。我以前沒有真正了解這點，直到後來才明白，都已經太遲了。」

有些藝人會以「心靈吸血鬼」（psychic vampire）這個詞稱呼最固執的粉絲，指涉他們傾向無情地以任何認為自己所需的事物為食。2000年代末期，我和一位歌手一同在樂團裡演奏，她特別容易吸引心靈吸血鬼。她的藝名是Lizzyspit，本身也是一名獨唱歌手。在我們的每一場演出中，她都會指出觀眾裡有好幾個每次她表演時都會到場的人。我們多半在沒沒無聞又偏僻的倫敦俱樂部演出，她一直很好奇這些粉絲是如何找到她的。他們通常是中年男子，在一小撮的人群中獨自站著，盯著她瞧。她似乎不太因他們而困擾，但他們絕對讓我毛骨悚然。

Lizzyspit後來成為Google+上最受歡迎的獨唱藝人之一，這是一個在2011年至2019年間營運的社群網路。2011年初，她搬到西澳州的一個小鎮，由於缺乏當地觀眾，她透過Google+的影音平台Hangouts為朋友們舉辦一場線上演出。她的朋友分享給自己的朋友，這些朋友又再分享給朋友的朋友，幾天之後，Lizzyspit就有了4,000名追蹤者。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這個數字成長到16,000；一年後，接近一百萬。Google留意到正發生的事，並開始將她宣傳為他們的全球影響力人物之一。截至2013年底，她在該平台上擁有近三百萬名追蹤者，在YouTube、Facebook和推特上還有約10,000名粉絲。但伴隨知名度而來的，是相當巨大的代價。

每當Lizzyspit在網路上張貼內容，都會收到數百則評論。雖然有些人不懷好意，但大多數評論都是正面與支持的。她有一群自稱為Spits的超級粉絲，其中至少有兩個人手臂上的刺青是她的樂曲歌詞。有一些粉絲幾乎鐵定在馬特比和麥卡琴的名人態度量表上符合邊緣–病態類別。他們要求她特別關照自己，而若無法達到，就為之動怒。「我很感激，但也像是他們擁有著我。」她告訴我：「如果我不給出些什麼，他們就會指責我。有段時間，我的父親剛過世，而我後來有六個星期沒有上線。我回到網路上，試著道歉，第一則評論是『你覺得你自己比我們都高出一等，所以甚至懶得跟我們分享你的生活近況。』我就是在那時候想：『我的天啊，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最糟糕的攻擊來自一小部分的男性粉絲，當她試圖稍微遠離線上對話時，他們十分憤怒。肖蒂獎（Shorty Awards）是表彰社群媒體上短片創作者的獎項，而這些氣惱的粉絲發起一項活動，鼓吹人們在這個獎項中對她投下反對票。他們還建立網頁，討論可以如何殺死她，其中一人甚至聯繫她的母親以發洩仇恨。她收到許多死亡和強姦威脅，以及大量男性生殖器的照片。有人向她發送一張她自己後腦勺的照片，上面寫著：「我今天就在你後面。我沒有打招呼，但我在那裡。」有些人罵她是妓女，或是指控她靠著陪睡才爬到今天的地位，次數多到她自己都數不清。

Lizzyspit的歌曲十分真摯，也能引發共鳴。所有粉絲都渴望真實性，而這就是他們從她身上能得到的。她給人的印象是，她允許你接近她的靈魂，這讓她同時容易受到喜愛和批判。與當今大多數在社群媒體有影響力的人不同，她沒有企業盾牌能在不知節制的粉絲圈中保護她，心靈吸血鬼可以隨心所欲享用盛宴。社群媒體發展至今，明星與粉絲能夠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互動。人們付出更多，也期望得到更多回報。Lizzyspit的線上粉絲讓她成為明星。這是合理的回報嗎？

最終她決定了，這不合理。「這讓我很焦慮，也讓我很沮喪。」她說：「絕大多數粉絲都很友善也很正常，但就是有一群怪人，也許兩百個左右，既扭曲又精神病態。我陷入了一種需要取悅別人的想法。我記得，當我沒有Wi-Fi可以發佈些什麼的時候，我陷入了恐慌。最後我沒辦法處理，我無法忍受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2016年，Lizzyspit的母親去世，她再次暫時離開社群媒體。當她重新登入時，她發現一名粉絲傳來的訊息，這名粉絲的狗顯然對她的歌曲很著迷。這名女士傳送了一些狗的照片和影片，而當Lizzyspit沒有回覆時，她指責她冷酷無情，不關心成就了她的人。隔天，2016年12月16日，Lizzyspit關閉她所有的社群媒體帳號，並刪除部落格。「我決定，我再也不要做下去了。我刪除了所有的追蹤者。我刪除了一切。這就是我線上音樂生活的結局。」

儘管這個決定對她的音樂生涯有著負面影響，她從未後悔─當粉絲對她的依賴變得病態時，這是她唯一能保護自己的方法。「我覺得，只要他們能以任何方式接觸到我，我就永遠不會真正擺脫他們。」她仍然生活在微小的恐懼中，擔心他們會找到她。最近，有個粉絲查看了她的LinkedIn檔案，上面是她的真名。「我差點恐慌發作。」她說：「我非常害怕。我知道他們是誰。我知道他們還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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