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燈會「世人皆可成龍」出自她的創作 靈感來自從小與異界生靈交流

日本畫家小松美羽接受專訪。(記者沈昱嘉/攝影;圖/聯合報系資料庫)
日本畫家小松美羽接受專訪。(記者沈昱嘉/攝影;圖/聯合報系資料庫)

台北於2/2~3/3登場,位於北門的展品「世人皆可成龍」由當代藝術家所創作,她這樣介紹作品:「中間是獅子,獅子口中湧現瀑布,河水奔騰湍急。水宛如淨化的儀式,在這淨化之河中,眾人在激流中歷練,仍仰賴水中感受的陽光,朝著更高的目標追求,昇華成為飛龍。」展品以畫作打造立體空間,讓民眾可以走進畫作、走進她創作的世界。

小松美羽有過怎樣的經歷,讓她成為一位充滿靈性創作意念的藝術家?畫筆下的自然風景生動逼真、彷彿真實存在,原來與她小時候和「山犬大人」相遇有關。(編按)

文/小松美羽

藝術的原點──山犬大人與水杉之夢

由山犬大人守護的時光

在我心中,的確有難以忘懷的景象。不論在散發著青草氣息的夏日、降雪伴隨著強風的日子,牠幾乎都在場。我稱牠為「山犬大人」或「犬先生」。

長野縣埴科郡坂城町,那是我出生、成長的地方。小時候,我跟哥哥與妹妹三人經常去千曲川或附近的山林玩耍。從我們家到千曲川的河原之間,是即使沒有大人陪伴,孩子們也能自己去的地帶。但是跨越河流的大橋比較危險,必須有大人陪才能渡河。所以在讀中學前,還不能單獨去「河的對岸」。

因此我們在兒童腳程內的狹小區域遊玩。雖然路徑並不複雜,對於大人來說很簡單,但是玩到渾然忘我的孩子,的確有可能忽然找不到回家的路。

當日照轉弱,原本熟悉的山林也變得深不可測,夏日草木叢生,視線也變得不佳。常去的地方變得陌生,令人不安。因為不安而輕舉妄動,就會迷路。這時出現的就是那位山犬大人。牠的毛色是深咖啡色,大小跟中型犬差不多。我猜那就是在媽媽買的動物圖鑑裡看到的狼。

雖然是狼,卻並不凶猛。

牠跟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靜靜地走在前面。就算迷路了,只要跟在牠後面,自然就會看到熟悉的路回家。當我們走得太慢,狼頻頻回頭看我們。如果距離拉得太遠,牠會停下來等我們跟上,但也不會近到讓我們可以撫摸。

每當我們迷路想回家時,狼一定會出現。我跟妹妹稱牠為「山犬大人」。最早看見牠的時候,我大概還在讀幼兒園。上小學以後,我跟妹妹放學後如果不急著回家,在路上逗留,山犬大人也會出現。只有單獨一個人的時候,也曾遇過白色或黑色的山犬大人。

「這裡有好多隻不同的狼出沒呢。」我本來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直到某次聽人說:「日本狼早就已經絕跡了喲。」

「那不是狼嗎?不然究竟是什麼呢?」

我大概是在讀中學的時候,開始心生疑惑。我讀的中學位於千曲川對岸,一個人渡河時感覺稍微像個大人。不過山犬大人有時候仍然會出現。

長野縣有些地區海拔頗高,非常寒冷,由於戶外氣溫太低,即使地下沒有溫泉,有時千曲川的河面也會散發霧氣。山間的積雪雖多,但坂城町並沒有很厚的雪,在中學三年級的冬天,很難得地出現颳強風的降雪,足以讓雙腳在雪地間動彈不得。

雖然沒有出太陽,但是因為雪的緣故,眼前的景象出奇明亮。獨自走在杳無人跡的路上,可看到在雪白的背景中點綴著一抹濃棕色,牠就站在那裡。

「是山犬大人呢。啊,好久沒看到你了。」我很開心,像小時候一樣尾隨在後。山犬大人跟往常一樣,跟我保持一定的距離,在前方帶路。

這時我無意間往腳下看。才發現雪地沒有牠的足跡。我總覺得山犬大人似乎不是日本狼,但確實存在,就像某種不可思議的野生犬。而且我自認為跟山犬大人很要好。

不過,當我察覺到地上沒有足跡,隨即發出「啊」的聲音。於是牠忽然回頭看。彷彿在追自己的尾巴似的,原地轉了好幾圈,接著消失在風雪中。我慌張地奔向山犬大人剛才站立之處。那裡也沒有留下腳印。

不久,晚熟的我初經來潮。

山犬大人後來再也沒有出現。比我小三歲的妹妹,小時候應該跟我一起看過山犬大人,最近再問她,她卻說完全沒印象。

在我的作品裡常有狛犬登場,也是受到當時山犬大人的影響。或許就是牠,將年幼且迷失的我引領帶入藝術的世界。

想像洗手間是「城堡」的日子

「究竟要怎樣才能成為畫家?」大概從中學時代開始,我開始思考如何真正踏上藝術之路。首先應該要具備一定的技巧。既然如此要跟誰學才好呢?雖然自學也可以,不過或許還是該讀美術大學或藝術大學……

我對於如何成為畫家還很懵懂,但是「想要畫畫」的心情卻從未改變,除了在家時用水性色鉛筆創作繪本,我也會在學校的美術社團畫畫。一方面,上了中學以後,我仍繼續練習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學的薙刀,也曾在日本武道館舉行的全國大會出場比賽。

這樣回顧起來,當時的生活似乎很充實,但事實並非如此。

在小學裡一班大約只有十個男生、十個女生,我們學校真的很小。雖然也想開心地上學,不過我可能沒有融入其中。聽說班上某位男生長大後坦承:「我以前霸凌過小松同學,真的對她很抱歉。」

這麼說來,過去我曾遇過到了學校,發現運動外套不見了,或是在寒冷的早晨被潑水。我的綽號是「貓女」或「妖怪」。在下雨天,男生們也會圍著我起鬨:「喂,妖怪,快施展妳的妖力讓雨停下來!」

但我並不懂什麼是霸凌,被叫成自己所嚮往的妖怪甚至覺得很光榮。對我來說,神祕的世界或動物、繪畫還比較切身,至於周遭其他同學想怎樣,我根本不在意,這或許也是原因之一。

不過上中學以後,我的確對學校更不適應。

首先是一班多達三十人,讓我感到壓迫。我也沒有被誰霸凌,而是自己無法成為團體的一分子。與其說是話不投機,事實是我根本不想開口。別說要打進同學之間,我只想保持疏離。最後我精神上的困擾轉化為腹痛的症狀,我把自己關在洗手間裡,根本不想去上學。

我們家在狹小的集合住宅過著擁擠的生活,因為沒有自己的房間,對我來說家中唯一的私人空間就是盥洗室。「姊姊要進洗手間的話,我也要去。」在記憶中,妹妹就跟著我,兩人在狹小的空間裡玩耍,現在想起來還滿愉快的。洗手間對於年幼的我就像城堡。

不過到了中學時,洗手間變成我逃避外界的空間,覺得心靈受創時就躲進去,說「我不想去上學」,把自己關在裡面。直到早上第二堂課結束時,媽媽會對我說:「這時候已經不必去學校了,你還是快點出來吧。」才告一段落。

或許是藉由這樣的方式,試圖與適應不良的世界保持距離,我儘可能地請假。幸好我的父母當時並沒有勉強我振作起來,讓我充分獲得休息,現在回想起來,我依然非常感激。既然跟別人不一樣,保持獨特也無妨。要是跟大家處不來,不勉強自己也沒關係。

但如果不只是曠課,連考試都不去,到了這種程度父母自然會操心。為了趕上缺課的進度,我開始去補習班上課。補習班的老師雖然嚴格,但也會適時地鼓勵,我非常感激。老師還善意告知,常缺課的學生比較有希望進哪幾所高中。

隨著我能夠跟上學校的課,去上學的日子也逐漸增加。到了中學三年級,我甚至還成為學生會幹部候選人,為自己設定「目標」,設法加強去學校的意願。

書名:《尋找靈魂的使命──我創造藝術傑作的歷程》
作者:小松美羽
出版社:聯經出版
出版時間:2024年2月22日

就這樣,我得以一步步向前邁進。後來我成為畫家之後,曾寫下學生時代的心路歷程,發表在雜誌上。

「咦?她那時候有常請假嗎?因為以前她不太起眼,感覺很安靜,我完全沒注意到。」

我輾轉聽說,當時的同學有人這樣講。的確,我也不太清楚其他同學有沒有請假、分別參加了哪些社團。

即使自己覺得非常特別、不得了的事,以其他人的角度來看,或許也不過「就這樣嗎?」正因為如此,要是覺得只有自己不一樣,那就太傻了。正因為如此,也只有自己能夠守護自己的感受性;即使那保衛自己的城堡,只不過是一處小小的洗手間。

●本文摘選自《尋找靈魂的使命──我創造藝術傑作的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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