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明玉／玉米養成記

「我們家的玉米為何這麼矮？可以幫它們施肥嗎？連我都比它們高。」

站在玉米身邊不由悲從中來，風一吹，搖搖晃晃、瘦骨嶙峋，彷如參加飢餓三十再加六十的玉米，要不是已經抽穗，實在懷疑靠這幾片醜不啦嘰的葉子，有辦法結實纍纍嗎？

「絕對不能施肥啦。像大陸妹這類菜葉只要澆水就會長大，幾乎不用施肥，但玉米吃根淺，本來葉子是黃綠色，一追肥就會變成深綠色。」

「天呀，在菜市場買的玉米不就加了很多肥料，三根一百，還以為便宜，吃得那麼開心。」

為了吃到我們家的玉米，幫不成農事，我可沒少操心。原來美到像湖水綠的葉子包裹的玉米，專來詐騙我這種癡心的澱粉控啊。

「自己種菜以後，市場裡那些美到像仙女的菜我才不敢吃。」Ｊ邊說邊拖出水管來灌溉菜園乾燥的田土。「也是種菜才知道，如果沒打農藥或追肥，所有的菜全都賣相差，但自己吃沒差，圖個安全。」

Ｊ看我仍然怔怔地望著在風中搖曳如柳絮的玉米，他拍拍我，安慰偽農婦經常誤食而不務實的胃口。

「你知道附近的菜農，會留一小塊地，不噴藥的，專種自己食用的菜嗎？」

「好像真的有欸，去散步時有發現，怎麼一排排整齊的菜，忽然有個角落長得亂七八糟。」

「什麼亂七八糟，那才是健康的友善種植，外面賣的菜還是少吃。雖然我們家的糯玉米個子瘦小，前兩年收成還是不錯，不施肥，算是種得很好。」

「今年呢？怎麼還沒見到半根玉米？」吃貨立即關心我的最愛。

「大概今年太晚丟種子長苗，竟然出現很多蛾類產卵在葉片背面，開花抽穗後，毛毛蟲跑進去變成蛾，整根玉米就毀了。」

聽到嗜吃的糯玉米可能有蛾，自行腦補的恐怖噁心畫面接連湧出，我拜託Ｊ千萬切勿讓蟲現形，澱粉控怎能因此產生玉米陰影呢。

只見Ｊ露出一絲冷笑，完全無視太太的恐懼，接著說：「現在氣候根本不照規則來，整個失控。年前我發現收成的甜豆裡面竟然混有豌豆，可能是透過花朵授粉的豆科也出現混交情形，我想會不會在哪個平行時空發生小重疊？所以這次種玉米，考慮以時間與和空間區隔，不知道這個實驗是否可行？」

「你竟然說出『在哪個平行時空發生小重疊』，這是天文還是科幻術語？這不是常識的知識吧？可以從種菜體會到這個境界，你究竟是農夫還是科學家咧？」我實在驚訝到有點語無倫次。

「種菜有時也是會有超現實的體會啊。」Ｊ淡定回答。

「我習慣你比較務實回答，超現實的想像，屬於我。」我也不動聲色回應。

「妳記得去年讚不絕口的糯玉米嗎？這次不要種單一品種，今年我知道只要不考慮留種，其實就算有雜交也無妨。這次收成會有糯玉米和水果玉米，還不知道會種出什麼品種的玉米？請期待。」Ｊ又出現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品種雜交的玉米嗎？記得留給我，不許給別人，知道嗎？」

見我雙手叉著腰望著整排抽穗的農作，彷彿玉米富翁的口吻，Ｊ笑著回我，「你這麼愛吃玉米，還好是雜糧類的原型食物，不然光是澱粉量就壓垮你，又要說『沒吃什麼也變胖』。」

「我很節制耶，每天吃一根玉米，就不吃飯了。」

「妳三餐真的是沒在吃米飯，但澱粉攝取還是偏高，那些蛋糕、餅乾、洋芋片，全都是澱粉。」Ｊ說的是城市家沙發旁的零食籃子，滿滿是我看稿的重要調劑。

奇怪的是，我確定Ｊ的零食胃肯定大於我，他看電視也會開始攝取那籃餅乾、洋芋片、瓜子花生……我只是偏心於玉米，就惹來一串挑食結論。

不過，整個菜園這處種了南瓜和冬瓜、那處種了空心菜和地瓜葉，我單單讚美了玉米，忽略其他蔬菜也需要鍾愛的眼神和愛。

或許是我心眼很小，倘若不是真心，隨意敷衍說說也很虛偽，還不如忠貞愛著我的唯一。

其他蔬菜有Ｊ的愛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