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人／美妙之聲

女兒出閣後，我們夫妻倆開始面對殊異的「空巢期」，每天從早到晚膩在一起過日子，既如膠似漆卻也相敬如賓。不知何時開始，兩人習慣凡事表達感激，做了任何事都會謝謝來、謝謝去的。

飯前，我照例說，「謝謝媽咪煮飯、炒菜」；飯後待我清理好廚房，太座也會說一句，「謝謝拔比洗了這一大堆碗筷」。早上我習慣將家裡掃過一遍，太太又說話了，「爸爸辛苦了，謝謝你」；等她拖完地，我也趕緊補上一句，「拖地一定好累，謝謝啊」。

回想起來，我們年輕時好像很少這麼客氣（套），反而常劍拔弩張，彼此相互嫌棄更是家常便飯。我吐槽她每天忘東忘西，她埋怨我亂丟襪子、衣服，兩人幾次大聲互吼後橫眉豎眼甚至怒拍桌子，曾把女兒嚇得躲在屋角許久不敢出聲。

如今結婚逾四十年，稜角早已磨平，感念仍能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共度餘生，豈能再像年輕時候那般相互責難、怨懟。因而若是衣襪仍舊亂扔，誰先看到就直接撿起放入洗衣籃，無須多言；一方若是健忘如常，另一半當也無怨無悔地提醒或是乾脆代勞。反正家裡就只剩老倆口，做完、做好家務事比什麼都來得重要，事後能聽到一聲「謝謝」便心滿意足。

名作家張曼娟曾說，「年輕時覺得『小倆口』是甜蜜的詞彙，如今覺得『老倆口』真是得之不易的修為。」的確，老伴們若能臨老依舊彼此不離不棄，恐也只能說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吧。

最近看到年輕怨偶訴離的新聞所在多有，不免慶幸我們攜手走過了那些容易「敵對共生」（俗稱「死對頭」）的歲月。衷心盼望這些隨口而出的美妙之聲，能繼續伴隨兩人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