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英／回不去了

朋友一句「江湖救急」，我二話不說飛奔到宅兩肋插刀；她在臥房翻箱倒櫃，整理出滿滿三大袋衣服，請我搭把手拿去舊衣回收。

聽見回收箱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忍不住嘀咕她怎如此敗家？朋友則辯稱她是節儉持家，這些全是趁換季拍賣出手搶購的。她一向喜歡穿著合身，這幾年卻像吹氣般橫向發展，久未青睞的褲子現在大多拉到大腿就卡關，每件上衣也都遮不住微凸小腹，本想束之高閣一陣子，努力減肥再說，誰知愈減愈肥，「再也回不去了。」她以這句《犀利人妻》電視劇的經典台詞一言以蔽之。

青春回不去，身材回不去，不得不清空衣櫃斷捨離，重新納入一批新歡，即使舊愛最美，也莫可奈何。

無獨有偶，四年前也動過脊椎手術的前輩，最近對我說了同樣的話：「凡走過必留下足跡，凡受過傷必落下疤痕，會好袂完全（台語發音），修補後的身體不可能再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回不去從前了。」雖然醫師信誓旦旦表示手術很成功，壓迫到神經的骨刺都已清除，我在術後休養三個月，小腿仍有腫脹緊繃的感覺，讓我一度質疑名醫的醫術。

前輩以過來人經驗告訴我，她以前每天坐立難安痛不欲生，現在能活動自如已謝天謝地，即使四年來手術後遺症仍不時來刷存在感，但尚可忍受，不礙事。「試著與那些輕微的不適和平相處吧。」她說。

既然身體回不去了，健康回不去了，只好坦然接受現況。行至暮年，哪個人不是一疊病歷在案，用了幾十年的臭皮囊誰不曾修修補補，自然不可能完好如初了，就把小傷疤當成是人生勳章，自己曾拚盡全力與生活短兵相接的證明；而小疼痛則是時刻提醒要活在當下，幸好我沒有麻木不仁，而是感覺敏銳，已是不幸中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