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素娟／一樓從此不關燈

媽媽去年二月過世，今年將媽媽納於祖先牌位合爐。過程中，我問師父：「媽媽已然失智，找得到回家的路嗎？」師父說：「已然往生，一切歸零，就沒有這個問題。」但我還是擔心媽媽找不到回家的路，從此之後，一樓便開始燈火通明，不再關燈。

想到從前，我在補校任教，有時放學仍要處理學生問題，拖到十點半才回家，習慣早睡的媽媽早已入眠，但一樓的燈始終不關，當時我總怪罪媽媽不隨手關燈省電，常起口角。

媽媽走後，日子過得有些無聊。一天聽到對門的母子吵架，「明天就要開學了，你還不趕快睡覺！」老媽媽這樣對兒子說。「我只是滑滑手機，媽妳再這樣碎念，我馬上去學校。」沒多久便聽到機車的引擎聲揚長而去。這時我才想到那位老師任教的學校距離頗遠，光是騎機車也超過半小時；這對母子性格都要強，兒子被媽媽叨念，乾脆提早去學校過夜，省得隔天上班遲到，也算是斧底抽薪，卻傷了老母的心。那一夜，我發現對門的燈一直亮著。

媽媽還沒合爐前，一樓是會關燈的。有次夜裡返家，被雜物絆倒，我蹲在漆黑的屋裡竟無助地放聲大哭，那時才終於了解媽媽不關燈的原因；同事也常勸我，晚上有一盞燈亮著，有家人等你回來，是幸福的。

現在的我，給媽媽點燈，憶及媽媽晚年不良於行，以及病危住院時頻頻吵著要回家的情景就心痛。也幫自己點燈，即便身體不夠康健，仍要勇敢走完人生。總是要這樣正向地鼓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