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夏客／與其碎碎念，不如動手做

我與另一半已是邁入六十五歲的法定老人，自結褵以來，經過人生的風風雨雨，終於成為焦孟不離的摯友、不可或缺的伴侶。回首過往，年輕時血氣方剛，逞強的個性像脫韁野馬，得理不饒人，齟齬不斷，「愛」總在情海中載浮載沉，漸行漸遠，航行大半輩子的「船」到晚年才定錨，找到生活的歸宿。

適度尊重是同舟共濟的秘方。坐在船上的彼此是唯一聊天的對象，往往在分享最得意的事時，忘了已經跟他講了N次，他知道我又犯了舊事重提的毛病，仍尊重我的發言權，待我說完才補上一句：「我聽過了喔！」心裡雖然有點洩氣，卻也提醒我，再好聽的故事，聽多了會很膩；爾後我修正習性，想開啟話匣子之前，先問老伴是否聽過了。

「長舌婦，愛嘮叨。」似乎也是老女人的特質。老友一見面，不管那問題你愛不愛聽就大放厥詞。反正老人沒有上班壓力，有的是時間，可以跟人耗上整天；講電話時，也是東拉西扯沒重點，不僅如此，講過的話重複又重複，比王媽媽的裹腳布還要長。

先生按捺不住時，會眼歪鼻斜地要我踩剎車，見我話筒還握在手中，乾脆直白明示：「長話短說。」其實，有時候不見得是我的問題，總該讓對方暢所欲言；為此我多少長了智慧，聊起天來懂得節制，免得遭人嫌棄。

人有了年紀，最明顯的改變是遺忘成為生活的日常，「物歸原位」是我倆心照不宣的默契，縱然如此自我要求，然而上帝收回我的記憶特別快，丟三落四變成我的家常便飯。幸好，遺忘的多半不是很重要的事，例如：上完廁所忘了按馬桶沖水，洗完澡忘了擦乾地板……過去我們互相叨念或指責對方的不是，感覺家裡總是有一位警察在抓犯人的毛病，心裡很不舒服而反唇相譏；經過漫長人生的鍛鍊，早已把雞毛蒜皮的小事放下來。

我們都意識到時光之魔的無情，用體諒的心情看待不可逆的遺忘，與其嘮叨碎念對方的不是，不如動手完成老伴遺忘的小事，閉上碎碎念的嘴巴，兩老的關係不再是劍拔弩張，而是患難與共的同舟共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