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富民／里昂行車糾紛見聞錄

里昂的舊城區因為發展悠久、過去的歷史建物繁多，使得街道狹仄，常無法容兩車並行。初抵里昂的清晨，我看見送貨司機臨停於路邊卸貨，毫不在意地堵住後方的車輛，起初後方駕駛還面無表情，但愈等愈不耐，開始按起喇叭。前方下貨的大叔則從店裡走出，憤怒地揮手、嘴裡念幾句，又轉身回店裡，好一會不再出來。

秉著湊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情，我立馬停下腳步靜待發展。等了幾分鐘，送貨的大叔慢吞吞地出來，本以為會有激烈的口角，或者像台灣隨時化身「棒球隊」，沒想到兩方竟是各自開走，未有對話。看得我是莫名其妙，頗感遺憾。

接下來的數天見過至少六、七次以上的行車糾紛，卻都幾乎如上述的情況。有一回，大貨車轉彎擦撞路邊的小客車，路邊的老奶奶將食指與拇指捏在一塊，隨後又將手掌攤開正反兩翻，向司機表示就一點點、無所謂，於是兩人各自微笑離去。看得我大吃一驚，這不是肇事逃逸嗎？

最教我驚奇的是周末的晴朗日，主幹道上擠滿出城的車流，一台車見前車雖移動，但未有多大空間，便想等距離大些再往前；可後方的車子不這麼想，緩緩地前行，輕輕地、慢慢地──碰一聲──在我眼前親上前車的屁股，還伴隨一聲喇叭，要前車趕緊跟上。我自是即刻止步，靜待大場面發生。不料，前車連車窗都未搖下，好似無奈地往前行駛，兩人相安無事。

直到要離開里昂前，終於見到一行人抱著半人高的箱子，未理睬紅燈直直邁步過馬路，一台汽車急煞於他面前，搖下車窗便向其痛罵。路人也不甘示弱，將整箱的物品扔在地上，回頭到人家車窗邊，兩人互指鼻頭。我正欣喜事情就要鬧大，可他們各罵幾句後，路人居然轉身拾起箱子灑脫走遠，駕駛也逕自駛向另一頭。

我這才漸漸品味這一回事：對他們來說，擦撞不是撞，人未有傷害都是小事；糾紛常有，吵架卻不需要傷害彼此，各自發洩不滿與憤怒就算完事。

回返台灣，親友問我里昂有什麼好玩？我想了想，古蹟、修道院、教會與博物館，好像皆沒有路上的行人吵架有趣。